灿的猴毛,理得整整齐齐,辫成了一个小辫子模样,两头用红绳扎着……
悟空眼睛一热,又想要哭,强忍住了,把布包包好,还给了小厮。
那小厮看了猴子几眼,小心翼翼道:“大师,你眼睛发红发肿,可是病了?要不要去荣老大夫那里看看?”把布包谨慎地揣了回去,又道:“免得你师父挂心。”
猴子一愣,是了,他这样形容狼狈的回来,且才过了一晚,师父一定会担心,悟空心里一软,到头来八百年须臾而过,世间终于有了心疼他的人。
大圣淡然道:“无事,赶路太急,风吹的,”停了下又道:“我身上还有差事,这就要走了,烦请小施主替我做一事。”
那小厮紧忙道:“大师何必客气,请讲当面。”
悟空乃道:“我是中途回来探望师父,如果让他知道了,恐要责备我耽误差事,烦请小施主保密,不要告诉我师父,我曾回来过。”
小厮满口答应:“这有何难,大师自去便是。”
悟空便道:“那你且去吧,原样锁了院门就成。”
小厮一迟疑,又想起,掌柜的说圣僧大徒弟乃是会飞的,便兴冲冲施个礼,把水果拎到廊下,毫不犹豫的走了。
若走快些,回头时,大约能见到大师飞至空中的身姿吧?
小厮出了角门,猴子一个跟头翻到院中,掏出金箍棒来,舞的呼呼生风畅快淋漓,只是怕打坏了东西,克制着耍了几下,猴子就收了招式,又一头钻进卧房,扎进床上被中,把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
暖和!整个人都懒洋洋暖融融起来......
只是他眼前一晃,嗯?枕下怎么露出一角白来?
猴子抽出来一看,是一张经文纸,上面几行炭字:“悟空,师父上午出门,先去城主府,再去逛街,带着敖玉和行李。不知你何时回来,特留此条。你回来不见人也莫怕,饭菜在锅里,水果在廊下,吃饱了洗澡再睡。师父留。某年某月某日。”
后面又是几行淋漓的墨鱼汁写成的小字:“师兄,师父的纸条本来要贴在卧房门上,我怕被风刮跑了,特意藏在这里。你现在看到了,有没有感动到哭鼻子?哦,还有,厨下灶里的火被我偷偷熄了,师父粗心,留了火种,万一起火咋办?对吧?我这个师弟是不是特别贴心仔细?师弟留,同年同月同日。”
好大圣,气哼哼,险险咬碎一口银牙!
庄凡叹了口气,能吃又能睡,早晚变成小胖猪儿,顺手把小徒弟往袖子里一揣,又掏出皮裘,把自己裹得紧紧地,连帽子也带上,怔怔地发起呆来。
悟空走的第一天,想他。
庄凡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赶紧啐了自己一口!大老爷们儿矫情个啥,一撩衣摆,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进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庄凡却见敖玉围在他左手手腕上,和新穿的十八子手持混在一处,酣睡不醒。
庄凡抬起手腕就着清早的阳光一瞧,徒弟龙鳞银光闪闪,线条流畅优美,龙头霸气十足,竟是条非常帅气的手链了。
自己收的傻徒弟,也不能嫌弃,庄凡自顾自的起床去洗漱,顺便还给敖玉撩了几把清水,大致擦洗了一下。
之后穿衣做饭吃饭,这小不点儿一直也没醒,庄凡也不管他,随徒弟睡去,自己忙自己的。
昨晚悟空回来,说菩萨已经答应收了赵五,庄凡自是要给老城主送个信,他换上来时那身破旧的青色僧衣,蹬上草鞋,把昨天去城主府路上买的尖顶草帽带上,其余行李和袈,裟环杖都放回十八子中,这才推开角门,顺着邸店中的小路,向前面走去。
庄凡特意出来的晚些,此时日上三竿,店中安静的很,庄凡一路畅通无阻地就到了前面大堂,小二正在洒扫,见到庄凡,连忙过来招呼。
庄凡施礼道:“小施主,不知掌柜的可在?”
小二道:“掌柜的一大早被家里长辈叫去了,还未回。”
庄凡便道声打搅,看来叫掌柜的传信是不成了,那就自己溜达着去吧。
只是他才出了邸店大门,还未曾走几步,可巧就见邸店掌柜的迎面气喘吁吁的快步走来,便站住了跟他打招呼:“赵施主!”
掌柜的一门心思往邸店走,根本没分神往两边看,再加心中思绪烦乱,冷不丁庄凡唤他,竟把他吓了一跳,“嗷”的一嗓子窜到了另一边,惊魂未定的抬头看过来:“……”
好丢脸、时间能不能倒流、咱们重来一回吧圣僧?
庄凡:“……”自己今天打扮的很吓人?他把草帽沿往上抬了抬,无语地看着赵掌柜。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掌柜的连忙过来见礼:“失礼失礼!小人一时失神,失态了,有没有惊到圣僧?”
庄凡乃道:“是贫僧唐突了。”
掌柜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又问,“圣僧这是何往?”,左右看了下,一脸敬畏的道:“怎么不见圣僧两位高徒?”
他刚听老城主说了昨晚的事,此时一脑袋“他五叔是个妖精”,“圣僧二徒弟是条龙”和“他五叔被圣僧大徒弟带到南海观音那里修行去了”这么几个劲爆的消息。
这些消息,哪个都比昨天“东土大唐唐王御弟圣僧住在了自己的店里”要重锤得多。
毕竟圣僧身份再高,那也是个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人,肉体凡胎。
可那什么龙啊,妖精啊,能把妖精和龙制住的会飞的圣僧大徒弟啊,谁听过?谁见过?听得赵掌柜的此刻心里还在哆嗦呢。
幸亏此刻圣僧俩徒弟都不在他身边,否则赵掌柜的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跪地下。
庄凡便笑了,道:“小徒淘气,玩儿去了。贫僧这是要去城主府,去见老大人。”
掌柜的一听,眼睛一亮:“可是我五叔有消息了?”
昨天城主府的宴席,掌柜的帮着操办了食材,只是并没有入席,忙活完就回家了,今天一大早他三爷爷才把他叫去,给他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儿,叮嘱他一定要把圣僧师徒三人伺候好了,千万不可怠慢,说完了话,就一脚把他踹出去了,还叫他快点儿走,路上不要耽搁,过分到令人发指。
庄凡点头应道:“不错。”别的也没多说。
掌柜的脸上笑开了花儿:“看来是好消息了,那我陪着圣僧去吧!”
庄凡也不便推辞,两人便慢慢走了过去。掌柜的本想去叫马车来,被庄凡十分坚决地推辞了,昨天颠的如今屁股还在疼,还是不要虐待自己了。
不多时来到城主府,也没用门子通报等候,掌柜的直接带着庄凡向里走,另有小厮飞奔入内通秉,没走多远就见老城主提着衣角快步相迎,大约昨日没怎么睡好,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老远见到庄凡便唤道:“圣僧!圣僧!哎呀哎呀,烦劳圣僧了!”
庄凡连忙站住脚施礼:“见过老大人!”二人把臂同行,老城主忐忑的问道:“不知圣僧高徒昨晚……”
庄凡便点头,把昨晚悟空回来说的话学给老城主听,只略过了菩萨讨药的那一段儿,那个纯粹属于跟菩萨的内部交流,就不跟老城主提了,免得他们犯难。
只这样,也叫老城主老怀大慰,落座后捋着胡子感慨了好一会儿,又问道:“不知我那侄子,现在情形到底如何?可否给他娘捎个信?”
老城主叹口气:“我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只是他娘毕竟养了他这么大,热辣辣的突然人走了,一时……”他嫂子年纪也大了,人一老,性子就有些执拗,也爱胡思乱想。
庄凡点点头,道:“菩萨另派了我大徒弟差遣,他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等他回来了,我问问他,看赵五有没有叫他捎带什么东西信件。”据昨日赵五他娘说,赵五也略认识几个字,能提个笔。
老城主连连作揖,感激不尽。
两人又闲话几句,庄凡便要告辞,又说自己要在城中修整几日,可能出来走动购物,希望不会饶了城中宁静。
老城主心领神会,道圣僧自便即可,二人告辞不提,老城主转身便叫约束手下,不叫打搅圣僧休憩,一律不得去邸店跨院拜会,街上见了也只做不识,众人自是领命,又一层层吩咐下去,严令不得搅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