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缟三日。
费格斯在王都的临时住所里,到处都挂满了黑绸。来往的客人皆帽饰白色羽毛,以象征灵魂会飞往天堂。
刀剑相互碰撞的铿锵声回荡在院落里。
凯希尔纳泽身穿银色的锁子甲,外罩绣工精美的皮质背心,脖子间却满是汗水。长剑在他手中飞转入蝴蝶,一步步小心镶嵌逼近。
伯纳谨慎地盯着剑尖挥舞的方向,盘步后退,灵巧地举剑格挡。凯希尔卡泽立刻一挺腰,使出力气勇猛攻向他下盘,剑身重击了他的大腿。伯纳闷哼一声,踉跄倒退几步,趁对方不意,立刻向侧面还击,猛地来了一记拦腰砍,将他的锁子甲劈地哗啦直响。
凯希尔忍着疼痛拨凯对方的剑,用带了钢护腕的胳膊肘用力撞击他的胸口。伯纳腿刚刚被劈砍了一记,这时重心不稳,无力支撑,狠狠跌坐在草地上。
“哈哈,半年不见,你的武艺又精进了!”伯纳索性扔掉剑,往后一躺,随意的睡卧在草地上。
“是你谦让了,伯纳。”凯希尔纳泽拖着剑蹲到他身侧。
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十年前,当凯希尔纳泽还是个野小子的时候,在一次跟着父亲前往北境之时,无意间结识了这个和自己同岁的男人。
钮因伯爵在出席了一些基本的场合之后,便留下自己这个大儿子处理后续事宜。凯希尔纳泽就指望父亲说出这句话,好让他能松一口气。
家里的气氛太过压抑。
“你刚才那招真不错,如果是在战场上,能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伯纳拉着他肩膀,让他和自己并排躺下来,“新一轮骑士征集令要开始了,这是个好机会!”
兰诺帝国的小公主已经失踪了三个月。坦格利王朝的国君渐渐失去了耐心,四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微妙起来。如今黑翼的君主正在筹备圣骑士队伍的扩大。伯纳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心想,现在参加圣骑士,一定会大有作为。
凯希尔纳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塔楼漂亮的装饰,还有飞扬的招灵黑绸,“下个月我就要去接替乌比斯的位置。”
乌比斯。
一个面容严肃不苟、极少露出笑容,常年身穿黑袍的中年人模样出现在回忆中,伯纳惊讶道,“你要接替他成为十二席执政官之一?”
“是的,兄弟。恐怕以后,”凯希尔纳泽忍不住望着自己布满薄茧的手掌,眼神复杂,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怅然,“能握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伯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不知道现在该去祝贺他,还是安慰他。
“男孩子没长大之前都喜欢舞刀弄枪,长大之后他们更喜欢法令和文书。男人的气概不只体现在战场上。”
“你说的没错,每一个阶段都有一个阶段要做的事情。我是钮因家的长子,这亦是一条光荣之途。”他苦笑了一声,脱下头盔,秋季结霜的冷风扑在脸上,缓解了刚才的汗意。他举起长剑,光滑的剑身倒映着自己的脸庞。
“剑在宫廷外是剑,到了宫廷内就成了笔。”伯纳忍不住喟叹道。
这一次葬礼和婚礼的开销耗资巨大,即使富裕如费格斯家族,仍有些吃痛。好在那些聘礼可以原封不动的要回。
按照宗教的习俗,巫女的骸骨是不允许被埋葬的。伯纳坚持要为自己新入门的妻子举办葬礼,甚至设置了衣冠冢,人们纷纷惋惜。
当管家前来禀告具体的债务和账单时,伯纳叼着草,一手拎着外衣耷拉在肩上,空出一只手去接那些羊皮卷。凯希尔纳泽很明事理地选择告退。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一旦涉及私事,便要空出空间。
凯希尔纳泽漫无目的荡在大厅里。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圣香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心胸。一个匆匆走过的大臣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臃肿的长袍、装饰性的帽子。这一切都令他厌恶,本能的恶心。但他不能拒绝,他不是年幼无知的纳德,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他必须好好扮演长子的角色。
一拳猛地打向身边的石柱,发泄的快感稍微平息了内心的烦躁。周围的人惊讶望过来,他连忙收回手匆匆移动脚步走开,手指尚且还垂着血。
前有黑荆棘城的深渊缝隙,后有王都的巫女被烧死。
街道和酒馆里一片流言蜚语:魔族又卷土重来了!
“百年前尚且有光明神庭,现在的教廷不如以前了啊。”雪白胡子的老者醉眼醺醺感叹。
“可是咱们有圣骑士啊!光辉和荣耀永远属于圣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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