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试百户,才有机会争到这个位置。
叶行远轻轻松松,连锦衣卫的衙门都没进过,转头就拿到了这个实职,圣眷之浓,实在是令人心惊。不过回头想想,他堂堂状元来给皇家卖命,不给个好品级也说不过去。
安公公跟着皇帝几十年,到四十岁上才跨过正六品的门槛,如今也不过只是正四品的御马监,看着叶行远的官运,只能暗自眼红。想到此处便心气稍平,不住口在皇上面前夸赞叶行远,逗得隆平帝大笑不止。
消息同样也传到了一直饮酒通宵达旦的宇文经耳中,他翻开报贴,一字一句看完,然后又默默将纸片折其,镇静的放下酒杯。
“如何?”陈直性急追问道:“有严首辅掌舵,叶行远应该拿不到状元吧?”
宇文经淡然一笑,摇头道:“计划有变,叶行远不知走了什么运道,三位大学士会商,终于还是将这状元给了他。事既不谐,唯有另想他法。”
陈直大惊道:“难道严首辅居然会同意给他这个状元?这首辅与兄长一直都心有灵犀,对兄长之谋言听计从,此次虽然不置可否,但也该想到兄长所言利弊。这怎么会”
宇文经苦笑道:“严首辅最后是出言反对的。”
陈直一怔,不解道:“兄长说过沈大学士反对定叶行远为状元,加上严首辅,三位主考中有两人反对,叶行远怎能得到状元之位?难道是圣人显灵不成?”
以二对一,三位主考可以分出结果,就算奚明生力挺叶行远,也只能接受这结果。除非是天机震动,圣人降旨,才有可能驳倒三位主考的意见,定下叶行远为状元。
但若是如此,也就意味着三位主考昏聩,获罪于天,哪里还能在京中安坐?这等圣人显灵之事,古时最**的时期才出现过,本朝至今尚未有先例,只当时科举中的传说而已。
宇文经一叹道:“如今天下已有乱相,清流之中偏还意见不一。严首辅久占相位,有不少人已经心中不满了。沈大学士起初言辞如刀,反对叶行远,但严首辅摆明态度之后,他反而暧昧起来。最后投票的时候,他投了弃权。”
千算万算,宇文经都没有想到沈孝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为政争计,万事绝不与严首辅同一立场,连这种场合都负气而为,却便宜了叶行远。
陈直跺脚道:“此等禄蠹腐儒,害国之贼也!只知党争,不明大义,实在可恨!”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只是即便如此,三位主考一赞成,一反对,一弃权,似乎也不能定下叶行远状元之位?这应该是禀告陛下决断,还是交于内阁?”
难道是禀告了皇帝,最后皇帝点了叶行远这个状元?
宇文经道:“贡院之中发榜之前,内外消息隔绝,无论是陛下或是内阁,都不能影响考试的结果。若是三位考官意见不一,无法达成共识的话,便是请天机掣签,以求吉凶。”
抽签?陈直啼笑皆非,不过他知道这也并非儿戏,贡院之中文气浓郁,与天机勾连极紧,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天机影响。这抽签的结果,或许便真的是天意。
“于是叶行远便掣中了签?这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天意如此?”陈直忽然觉得沉重起来,又劝宇文经道:“兄长,若此人有天意加身,你可万万不可逆天而行啊!”
宇文经洒脱道:“我之前便已经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此人威胁圣人文教,我断不能放过,只能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了。”
陈直长叹,目送宇文经起身离去,但见他单薄的背影摇摇晃晃,脚步却极为沉稳。
直到走出大门口几十步之外,宇文经方才身子一晃,弯腰吐出一口鲜血。他脚步踉跄,木屐踢中了道旁柳树,崩去了几个齿。
远处传来喧闹的欢呼声,那是新科进士插花游街,准备绕京兆府一周,入宫赴琼林宴。
宇文经遥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努力在一大堆红色袍服的新进士中辨认叶行远的踪迹。只见一个唇红齿白,头上簪花的少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当先而行,态度温文尔雅,得民众齐声欢呼。
宇文经默然良久,掉头而行,只将一身寂寞与那热闹隔绝开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他如今脑中只盘旋着这两句平日最喜爱的诗。
在这种时刻,最贴切的形容居然还是出自叶行远的手笔,这愈发让宇文经感觉到讽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