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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夹一筷子菜,皱皱眉:“又太咸了!每天最多六克盐,老是说不能吃太咸就是不听,盐多了高血压,伤胃伤肾,还增加钙流失,对皮肤和嗓子也不好,有时候还能引起水肿。”
她是学医的,在人民医院财务上。
侄子九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敲敲那菜,不满地嘟囔:“怎么除了肉就是菜,没有海鲜。”
嫂子撇撇嘴,意思是海鲜多贵,你二叔那穷鬼买得起吗!
刘二盆的哥哥是卫生局副局长,领导一般不大说话,还沉着脸。
母亲六十多岁,团头团脑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平常是个大咧咧的女汉子,今天变得有点谨慎,讨好地朝大儿媳妇谄笑:“太咸的话,要不要倒上点开水?”
今天是父亲生日,老头子却是一点都喜悦不起来,他消瘦得厉害,思维也不行,痴呆呆的,几个月前他被检查出得了脑癌,而且还不小心让他自己知道了,医生说最多还有仨月俩月的活头,不过看样子还要糟。
老父检查出癌症来的时候,刚好是刘二盆的同学跑路,当时对刘二盆来说简直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不过刘二盆一开始把这些都深深埋在心底,没跟别人说。
这顿生日宴吃得很沉闷,一家六口每个人都满腹心事,就连童真无虑的小侄子也不多说话,好像来之前被嘱咐了什么。
母亲这个大咧咧变成了奸猾的老猫,小心地偷偷观察每一个家庭成员,好几次憋不住要发言,都被刘二盆及时用恶狠狠的眼神给打下去了。
刘二盆的意思是,就是要说,也要等嫂子和侄子走了,单独跟哥哥说。
刘二盆之所以从过年起就闷闷不乐,他实在是乐不起来。
这小子在学习方面是个天才,在环保局上班,那工作也是优哉游哉,他的条件其实不错。
但是他在去年年初借贷几十万,跟同学合伙开了一个软件开发工作室,虽然他学的不是软件工程专业,但是他在软件工程方面也是天才。
他俩带着一个小团队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开发出一款软件。
然后,同学就负责去跟一家大公司洽谈,卖掉软件,收款。
然后,同学跟他女朋友,连同卖软件的二百万,全部消失。
于是刘二盆从一个优哉游哉的事业单位职工,现在变成一个“大负翁”,原先工作室的几个员工讨薪失去耐心,还把刘二盆暴打过一次。
最严重的是,当初刘二盆从银行贷款五十万,除了用自己的工资担保,还通过一个皮包公司担保贷出来的,皮包公司抽取了不菲的佣金,现在刘二盆贷款还不上,皮包公司也早跑了,银行就起诉了刘二盆,判决已经生效。
还有五天的期限,如果刘二盆再不把贷款还上,执行庭的人就要把刘二盆送到拘留所去,刘二盆兜里装着执行庭的通知。
母亲的意思是让哥哥帮弟弟一把,当然,刘二盆也是被逼无奈,他不想进拘留所,即使说不出口,即使知道希望不大,也要硬着头求一下哥哥。
亲兄弟之间,之所以说不出口,是因为自从同学跑路,自己从创业明星的神坛跌落,人生和人格陷入污泥。这几个月来来父母这里所有的开销,包括房租、生活、医药费等等,全部是哥哥承担,嫂子早已怨声载道。
今天父亲生日,刘二盆也付出一回,拿出所有身家,包揽了今天的饭菜和蛋糕。
他想等嫂子和侄子走后再开口,可哥哥席间沉着脸冲嫂子说了一句:“你们快点吃,我下午还有个会。”
母亲就耐不住了,秃噜秃噜把刘二盆要被拘留的事全说了,末后的结论就是要求哥哥给弟弟先想想办法,渡过这一关,然后弟弟好好干,饥荒可以慢慢还。
哥哥脸色越发阴沉,没说话,嫂子却是一下子爆发了。
直接指着婆婆的鼻子开骂,你这么大年纪了长不长脑子,你没长脑瘤,脑子没坏吧?你不想想这些年你们吃的穿的用的,住院打针吃药,哪个不是我们花钱!
我们也是工薪族,钱都是一滴血一滴汗挣来的,也要供应孩子上学,弟兄两个,父母却让我们一家来管,我们忍就忍了,难道还得养着身强力壮的大青年,还得给他还债?
扑头盖脸一顿大骂,指头戳到婆婆的鼻子尖,就差把桌子掀了,扑上去按住殴打一顿。
父亲脸上惨无人色,摇摇欲倒。
眼看儿媳妇的指头已经戳上鼻尖,母亲哑口无言,眼里骨碌骨碌滚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