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死。
“保家卫国而战,就算谢氏是国舅也不能因为私仇为难我们。”梁蔷说,“更何况,就算我们死了,也能洗脱罪身。”
年轻人苦笑,人都死了,洗脱罪身有什么用。
虽然最初刚获罪流放时,大家都说宁愿一死也不受辱,但最后还是谁都没有死。
日子虽然苦了点,熬一熬,还是活着好,至少活着一个月吃稀饭,偶尔有一天还能吃到烧鸡,死了可就什么也吃不到了,更何况日子眼看着越来越好了——
“怎么好?”梁蔷拔高声音,“把女孩儿们送给垂老之人做玩物?学富五车做书吏?我们去跟人上门做赘婿,这种好日子吗?你们别忘了,我们是梁山梁氏!”
或许是承受不了声音震动,破窗上的纸发出哗啦声。
而外边也传来了呼喝声:“都睡觉!谁在吵!”
梁二老爷噗一声吹灭了眼前的油灯,室内陷入黑暗,只能听到大家沉重的呼吸声。
“阿蔷。”一个年长一些的旁支族叔,轻声说,“世间万物都是起起伏伏生生灭灭,梁山梁氏,当年也是一无所有,只要人还在,你们,以及你们下一代的孩子,将来还会有梁氏——”
梁蔷发出一声嗤笑:“那不会是梁山梁氏了,那只会是庶民梁,不配称氏。”
这话让室内再次沉默。
“既然我们梁氏还有一点用,那我们就多一个机会多一条路。”梁蔷站起来说,“这一去要么建功立业,重回梁氏风采,要么就是战死——”
他看向黑暗里的年轻人们。
“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的,就跟着我们去。”
“在这里还能活下去的,就留下来照看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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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战时,夜色里见不到半点灯火,站在屯堡外,伸手不见五指。
“大人。”黑暗里一人低声问,“梁氏这群怂货敢不敢来?”
一个大斗篷大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将手在嘴边拢着哈气:“来不来,我们都没损失,没有他们再选其他人就是了。”
话音落旁边的人低声说:“来了。”
他们在黑暗里转过头向后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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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只有梁蔷父子走出来。
“叔父。”一个年轻人在后相送,低声解释,“不是大家怕死——”
梁蔷打断他冷冷说:“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直说也没事。”
那年轻人无奈:“阿蔷,你现在满心不服,都失去理智了。”
梁蔷笑了,看着这个兄弟:“原来四哥已经服了,真没想到,当年在家里,因为祖父多夸我一句,你还不服,跟我比斗半年,我还佩服你心智坚毅,原来不过尔尔。”
那年轻人也没有羞恼,道:“不过是无知轻狂罢了。”
他沉默一刻又道。
“而且,我们梁氏败落,让我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要我们败落是为了利益,那现在肯助我们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这位故人真是为了——”
“就算他是为了利益又如何!世间万事,不都是利益?”梁蔷冷声。
梁二爷在一旁笑了笑,示意这年轻人:“阿四你回去吧,人各有志,各有所选,既然已经选好了,就不要多说了。”
年轻人原地站定,看着梁二爷带着梁蔷在夜色里大步向前而去。
“也不是利益,也不是说志气。”年轻人无奈叹口气,“除了这些,想一想自己啊,怎么就笃定这一去就能建功立业呢?二叔,我们从未上过战场啊。”
......
......
“梁二爷。”夜色里的男人含笑施礼,再起身揭开兜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脸上遍布边郡风霜,甚至连口音都浸染,可见在边郡多年,“多年未见了,没想到再重逢竟然是在云中郡。”
梁二爷道:“这大概就叫世事无常吧,当年我不过是替你说了句话,你竟然还记得。”
男人再次一礼:“二爷那句话,让我不用再多等三天,直接进了军部,拿到了我要的差事,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生混死,所以二爷,这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了你自己。”
梁二爷忙伸手将他搀扶,两人握手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男人接着道:“而且二爷有投笔从戎的勇气,也很让我佩服,说是我帮你们找个机会,但这个机会真是太危险了,是拿命来换啊,我心里忐忑——”
梁二爷打断他,道:“蔡兄不要这样说,不嫌弃我读书人无用,骑马射箭我也还是可以的,虽然双手从未沾染过血,但为国为民杀一个西凉贼,我也是不会手软。”
蔡大人哈哈笑了:“二爷说笑了,您这一双手只杀一个西凉贼就浪费了,您上了战场,当然是为官为将运筹帷幄,一双手斩杀无数西凉贼。”
火把照耀下,梁二爷脸上难掩惊讶,竟然还能把他安排到将官的位置,这个故人如今已经这般厉害了。
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当年了,只记得是个混不起眼的小兵将。
“云中郡就是这样。”蔡大人神情豪迈,“富贵险中求,只要不怕死,只要博得战功,就能平步青云,谁都挡不住。”
梁二爷脸上浮现几分向往,而他身后的年轻人更是双眼放光。
蔡大人看到了一笑,看向年轻人:“不过,公子太年轻了,将官不好安排——”
梁蔷上前一步,打断他:“我不要将官,我会靠杀敌功赏自己挣来官职。”
蔡大人点头:“不错,苦难没有消磨梁氏的血性。”说罢转身唤了声来人。
一旁夜色浮动有人牵马送出来。
梁蔷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马匹。
蔡大人对梁二爷拱手:“二爷,请。”
梁二爷颔首也走过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蔡大人也翻身上马:“那就请梁氏勇士与我同去,杀贼,建功立业。”
随着他话,马蹄乱乱,一行人纵马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屯堡前恢复了安静。
不管先前梁家人走出来,还是梁家人在夜里离去,屯堡里原本不许大声说话的巡夜也好,屯堡的守卫也好,都如同消失了不存在。
夜色笼罩大地,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