誊录。
崔沁垂眸接了过来,心想一旦她将这册子交出去,回头定是要寻慕月笙要书誊抄,这一来二去少不得要叨搅他,心里自是有些疙瘩,但是为了千秋万代,为了能将世间有所书册抄录传承,这些面子便显得微不足道。
“谢谢你。”
慕月笙俊逸的眉眼点缀着淡淡春光,里头还藏着几分亮芒,不细看发觉不出。
暮雨潇潇,天地起了雾,一路快行已赶到商洛,慕月笙撩开层层薄雾,伸手将崔沁扶下了马车。
早有人打点好了客栈。
一行人在厅堂角落落座,热腾腾的饭菜已是呈上。
崔沁不傻,便知慕月笙定是早派了人打前哨,有他在,这一路怕是会安排得妥妥帖帖。
用完晚膳,崔沁四肢五骸均倦的厉害,倒头便睡下了,醒来已是亥时三刻。
似有银沙从隔扇窗内泄入,崔沁趿些鞋下床,悄悄点了塌旁小案上的烛灯,瞧见云碧合衣躺在不远处的脚踏上打呼,些许是累的厉害,小丫头一动不动,酣睡不觉。
崔沁穿戴好衣裳,擒着烛灯掀帘来了外间,轻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沁凉的茶水入肚,驱散里体内的躁意。
屋子里有些闷,崔沁踮着脚将窗蒲彻底推开,一抬眼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窗外,云破月出,皓月当空,倾泻一地银沙,他濯濯如朗月,姿容绝世。
清风夹着一股潮湿扑面而来,崔沁才晓得晚间下了一场大雨,这是雨过月清。
慕月笙回眸朝她看来。
廊芜挂着一盏风灯,淡黄的光晕将她俏白的小脸照得清晰。
只见崔沁眸眼微醺,娇憨迷离的光色在她眼底荡漾,似水波粼粼,盈盈的眼,绯红的菱唇,踮着脚的模样,如枝头俏立的芙蓉,粉面含春,仅仅是一眼,就叫他心神微荡。
慕月笙很好掩饰住胸膛的滚烫,朝她温煦一笑,“睡醒了?”
崔沁眼神渐渐清明,却依旧带着几分妩媚娇憨,漫不经心问,“你还没睡?”
慕月笙凝望熏熏然的佳人,含笑道,“刚处理完一些紧急文书,恰恰收到一本新册子....”
他将手里的书册朝她扬了扬。
崔沁闻言眼神儿精气十足,“又有书目来了?”眼巴巴往外看,腰肢儿搁在窗台,探出半个身子,勾出胸前的饱满来。
她来之前只抄录了她书院的书册,这些是远远不及的,她去一趟江南,总得带些好处去,否则叫人看轻了燕山书院,不想慕月笙又帮了她。
慕月笙推门而入,将册子递给她,崔沁迫不及待坐在灯下翻看。
“你这是哪里来的?”
慕月笙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声回道,“知你南下参与编纂类书,我便着人四处搜罗,一来是帮你和燕山书院,二来,我是首辅,自该做些贡献,也是我分内之事。”
崔沁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得多谢你,只是你这些书可有来路?回头能不能寻着?”
慕月笙握着茶杯,温声道,“放心,不会叫你空欢喜一场。”这桩事他原也放在心上过,只是相较朝政大事,这类书编撰便显得没那帮紧迫,这一回撞上这个时机,便吩咐底下的人搜罗书册,国子监有一批老手,擅长勘校,他已吩咐蓝青拟折子,回头从各部书吏抽出些人手来做此事。
崔沁笑睨了他一眼,将手里五六本书目均拿了出来,执笔在小册上做记录。
她也吩咐文夫人等人及时搜罗书册,有了消息再托人递过来,她可是满腔热忱参与这桩盛事。
暖风如稠,沾着些许湿气,她笑容婉约温柔,细细的手腕丰盈柔软,瞧着盈手可握。
她一边做着笔记,慕月笙偶尔插两句话,崔沁也一一记下。
灯光和煦,气氛怡然。
直到隔壁突然传来一道娇嗔的女声,
“哎呀,你个死鬼,我乏了累了,好生歇着....”
崔沁沉浸在思绪里,浑然不觉。
慕月笙却是稍有察觉,眉心一拧,俊逸的容颜一时染了几分沉色。
崔沁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笔尖一顿,一张俏脸绷得通红,血色几乎是挣破薄薄的脸皮,鲜艳欲滴。
二人成过婚,不是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
崔沁身子一时僵住,维持着写字的姿势不动,也不敢去瞧他的脸色,心内五脏俱焚,想找个由头遮掩过去,凌凌的眸子如盛了霜雪一般,与那颊色是冰火两重天。
慕月笙凝睇着她,眸色深沉如墨,光影朦胧,她后颈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因着夏日之故,她穿得单薄,蝴蝶骨若隐若现,蝶翼展翅欲飞。
即便那时她还青涩,却是磕磕绊绊依赖他,想替他生个孩子....一心想做个好妻子,却是他辜负了她。她说过的话,给他缝制衣裳的模样,温柔体贴,每一帧每一幕从他脑海滑过,慕月笙懊恼不及。
眼下,明明近在迟尺,肌肤可触,呼吸可闻,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怎么都够不着。
刚刚在客栈门口,掌管的问二人身份,她笑盈盈指着他说了一句“此是我兄长....”几乎要了他的命。
慕月笙痛苦地闭上了眼。
崔沁左思右想待不下去,佯装若无其事,俏眼如雪,低声与他说,
“屋子里闷,我去透口气....”
敛着裙,翩然离开。
熟悉的柔香从他鼻尖滑过,慕月笙抬步追了去。
窗外,明月高悬,唯有轻纱似烟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