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祁森默了一秒,温温淡淡开口,“你从这里搬出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施水瑶的脸色骤然一变,眼底的温柔顿时被错愕所替代,怔怔地看着靳祁森。
施水瑶咬住唇瓣,脸色骤然苍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听得真切,静默了数秒,轻扯了扯唇,“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靳祁森单手叉在腰上,另外一手胡乱地扒了扒头发,情绪显得很浮躁,“对不起。”
施水瑶眨了眨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神色既尴尬又委屈,她摇着头,故作坚强地笑了笑,“你不用跟我道歉,本来我住进这儿就不太适合,如果不方便,那我就搬出去。”
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揪紧了衣服的下摆,大方体贴地接着道,“不过可能需要缓几天,我还得出去找房子,等找到房子,我就马上搬出去。”
施水瑶的语速又急又快,靳祁森看穿了她的伪装,瞬间就崩紧了脸色,微眯起的眼睛,瞳眸覆盖着如墨般浓重的色彩,“水瑶……”
靳祁森正想说些什么,施水瑶却猛地截断他的话,兀自解释着:“一个礼拜行吗?不然就三天?我会尽快”
话毕,猝不及防的有两串眼泪从眼角溢出,施水瑶一慌,有些狼狈地抬手,胡乱地一顿乱抹,“对不起,”她自嘲地笑了下,掩饰着,“大概是因为怀孕了,泪腺比较敏感……”
本就软娇的声音夹着浓重的鼻音,听着就楚楚可怜。
靳祁森盯着她,心头好像被堵了一块,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水瑶,我不是在赶你出去,你不用这么着急,嗯?”
“不是赶我出去?”
可是他现在又不是在咨询她的意见,也没有跟她商量的打算,开口就是让她直接搬出去啊,这样难道还不是驱赶么?
靳祁森呼了口气,单手扶着她的肩膀,笑了笑,“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又捏了捏眉心,斟酌用词,“你也不用去找其他的住处,我说过会照顾你到安心生下孩子,就一定会照顾好你,我让你搬出去,只是想帮你换一个住处,不是撵你走,你别误会了。”
“我以为你是要赶我出去,”施水瑶抖着被泪水沾湿的眼睫,“因为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我不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提及那个人,施水瑶止住的眼泪又溢了出来。
靳祁森看着泪水连连的施水瑶,神思恍惚地又浮现了梁舒冉的脸庞来。
梁舒冉不怎么爱哭,两人相识至今,她好像从来没有哭过?毕竟她让她哭是在太难了,所以若真有哭过,他不可能会没有印象的。
好像她在难过,也就是憋红下眼眶,靳祁森曾一度觉得梁舒冉的心是一块木头,或者说她是个冷感到甚至冷血的人,难以感动,也难以触动。
可是,她是真的不会哭吗?还是,她哭泣的时候,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不知是否梁舒冉没能给他机会表现,还是施水瑶此时的深情触动了他的柔软,靳祁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抚上施水瑶的脸,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湿润。
施水瑶瞪眼错愕看着靳祁森,却发现他的眼神深得宛如没有尽头的深渊,复杂又缥缈,虽然他在看她,但她能敏感地感受到,其实他只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大概就是住在他心尖上的梁舒冉。
施水瑶被他的温柔怜惜感动的同时,又无比的难过,心底深处滋生出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男人粗粝的指腹,微温的热度,是温柔的触觉,但是这种温柔,却一寸一寸的,折磨着她。
她多希望,有个男人能为她不顾一切,能视她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靳祁森爱的是她,她一定不会让他露出这种伤心的表情,一定不会的。
“祁森……”
靳祁森猛地回神,倏然收回了手,正了正脸色,“我会让人安排好一切,也会派人过去照顾你,若是你不习惯陌生的人在身边,那就从这儿挑一位你觉得适合的佣人,让她照顾你。”
施水瑶蠕动着唇,正想说些什么,靳祁森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她便噤了声。
电话是余兴珍打来的,靳祁森根本就没有获得出院准许,他擅自跑出医院,这会儿医院里的人因为找不着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因为失责导致他有个三长两短,靳家怪罪下来,丢了自己的饭碗。
“你跑去哪儿了?护士说你输液还没输完就不见人影了。”
靳祁森睐了眼施水瑶,打了个动作,然后转身边往楼上走边回着话,“我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直接办理出院手续,我不回去了。”
余兴珍被他气得不轻,拔高的声音像是吼出来的,“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了?你是医生?你知不知道你伤得有多重?医生说过你最少需要住院一个月!你现在才半个月就跑出去,是想弄出个万一,再被送进手术室一趟吗?”
靳祁森皱着眉头,语气略有不耐,“妈,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事的。”
“靳祁森!”余兴珍炸了,“你不替自己想,也得考虑下我这个当妈的心情!你若真有个万一,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我马上就回医院,”靳祁森语气冷硬果断,“妈,我这休息了半个月没去公司,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没事就这样吧。”
“祁森,你怨妈没关系,就当我求你了,千万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硬得不行,余兴珍软化了语气,带着哭腔哀求,“你生我的气,骂我也行,就是别折磨自己,你听话,回来医院,好不好?”
余兴珍就这么一个儿子,失去这个儿子,就等同于失去一切了,她不能没有靳祁森,也冒不起任何失去他的风险。
靳祁森闻言,英俊的脸庞,顿时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没事我挂了。”
不给余兴珍任何机会,他切断了通话。
讲真,靳祁森现在只要看见余兴珍和靳琪微,都会忍不住动怒,所以他都尽量避开,或者碰面了也懒得说话,权当透明。
卧室很整齐,因为他吩咐了佣人,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卧室,于是也没有人进来打扫过,一段时间没人住,空气里便有一股淡淡的灰层味。
窗帘紧闭着,里面显得很暗,靳祁森随手将手机关机,然后扔在一旁的茶几上,踱步至落地窗边,唰一下拉开了窗帘,阳光瞬间闯入,铺了一室明亮。
他推开落地窗,燥热的空气夹着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梁舒冉喜欢茉莉花,买下这幢别墅之后,她特意吩咐他空出这间卧室阳台下那一块空地,然后她亲自种下了一片茉莉花树,每年六至九月茉莉花花期期间,打开窗户便会飘来她喜欢的味道。
房间的阳台上有一张日式的实木布艺沙发,小小能容纳两个人左右,清新的薄荷绿,沙发前有一张原木色的小矮桌,桌角上放着一叠书,还有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的花已经枯萎,花瓣掉在桌子上。
而阳台另外一侧则是铺着一张同样素雅清新风格的地毯,上面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玩具,明显是她特意为女儿准备的娱乐空间。
梁舒冉其实是一个十分懂生活也会享受生活的女人,婚后的生活状态到底如何,他没有亲眼目睹过,但从曾经两人交往时彼此的交流中,以及当下这种场景布局里看得出来。
哪怕她不在了,但是这儿到处留下了她生活的痕迹。
靳祁森站在落地窗边,怔怔看着空无一人的阳台,却仿佛看见了梁舒冉的身影,她穿着简单整洁的居家服,齐肩的短发随意挽起,捧着书窝在沙发上悠闲翻看。
在一旁玩着的可乐,间或呼唤她,她应声,或者放下书走过去陪着女儿一起玩。
或者是她坐在沙发里,女儿躺在她的腿上,她给女儿讲故事。
分明没有亲眼看过这种画面,但眼前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浮现了那种场景,熟悉得,好像他经历过无数遍一般。
靳祁森神情木然地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意抽了一本书,是一本国外诗集《托着摩卡杯的苍白男人》,作者是赫塔?米勒。
书皮很旧,是经常翻开的缘故,看来梁舒冉是很喜欢这本书。
靳祁森翻开首页,空白页面上,有一行手写的黑色字体,清隽流畅,是梁舒冉的手笔。
【这个内心垃圾这个白色跳动像是茉莉花】
靳祁森怔忪,他不知道这只是诗集里的某一句,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阳台下那一片盛开的茉莉花。
阳光下,绿油油的叶子里,被星星点点的白点缀成一片迷人的景色。
这就是梁舒冉在这五年里所看见的风景么?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重重地阖上眼睛,侧身躺在了沙发上,柔软的抱枕,除了尘埃味,他似乎还闻到了梁舒冉的味道,与茉莉花的味道相似,淡淡的,很舒服。
自得知五年前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夜夜辗转难以成眠,闭上眼就会开始想梁舒冉,想他们曾经一起的日子。
直到今天清晨五点,他终于是压抑不住想要见她的欲望,然后偷溜出了医院,开车到她所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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