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踏入平阳城里,奉水巷子中,虽然这曾是她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八年前,她还不叫钱氏,她叫平儿。平儿被奉水巷子里一户赫赫有名的人家买进府里当丫鬟,一开始做洒扫,后来负责采买,都在外院,再后来,这户人家不知道因为什么乱起来,她话少心细,就着这个机会,顶了一个肥缺,进到女主人的院里伺候。
听说女主人是大夏朝最尊贵的女人,在当年的平儿眼里,其实她也只是个孤独的可怜人罢了。女主人与男主人不和睦,她怀了孕,男主人却从来不来看她。平儿当时就想啊,自己以后可千万要嫁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哪怕穷,哪怕丑,她想要有个能陪自己过日子的夫君。
女主人的日子平静无波,直到一个小婴儿的诞生。院子里来了很多人,女人,男人,矜持高贵像天上仙的,温文尔雅像画中人的,满身匪气像山中客的……女主人破天荒的说了许多话之后,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小婴儿,留恋又痛苦的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满院子的人乱成一团,在嫡母院子里等着妹妹出生的大小姐不知被谁撞倒在地上,摔了一跤,小小的人儿自己也不知道起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大小姐的生母白姨娘只知道往女主人的房里凑,伸头去看,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亲女儿。
平儿把大小姐抱起来,擦掉灰尘和血迹之后,交给白姨娘房里的丫头照顾。
等到从哭成泪人站都站不住的庄嬷嬷手里接过刚出生的小婴儿,平儿忍不住摇头。不知谁这么粗心大意,小婴儿的手指上,竟也有一道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平儿找来清水投过帕子,又忙着帮小婴儿止血上药。
哄得小婴儿睡着,她不经意往投过帕子的水盆里一看,立时呆住:这姐妹俩的血在清水盆里,竟是泾渭分明,不能相融。
平儿喉头滚动,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她抱紧怀里的小婴儿,见人都在忙着,赶紧将那盆水泼到院子里。小婴儿咬着自己的手指,靠在她怀里睡得甜甜,丝毫不知自己面临怎样复杂的身世。
平儿摸摸她握拳的小手,她娇娇的咕哝一声,连眼睛都不肯睁。平儿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为了这短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温情,她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女主人去世,小婴儿被来的人带去了皇宫里,听说那是个满地黄金的地方。平儿没有再多打听,她为女主人守过孝期之后,把以前女主人赏赐过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赎了身。庄嬷嬷对着她叹气,面露失望,终究没有多责备什么。
平儿身无分文的从奉国侯府出来,回到她自己的老家,从平儿变成了钱氏。钱氏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样,找了一个又穷,又丑,但是真心待她好的汉子成亲。奉国侯府里的女主人和小婴儿,被许多琐琐碎碎,三瓜俩枣的日常小事压在她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没有被她记起。
富人有富人的苦,穷人亦有穷人的苦。
钱氏婚后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她的儿子病了,病得很厉害,小小的孩子整日哭闹不休,连奶水粥汤一律喂不下去,眼看着儿子的哭声一日日微弱下去,乡间的郎中治不好,镇上的医馆诊金颇高家里又凑不齐,她想起了奉水巷子里那个小婴儿。
她要赌一赌,她可能会丢掉性命,也可能会拿到大笔钱财,救回儿子的性命。
她的汉子是个只知道种地的老实人,听说她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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