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绍原叹息了一声。
军统上海区的武装别动队,大多配备轻武器,而且是临时组建,不和自己一样,一早就开始准备,武装精良,队员们也大都受过专门训练。
就算自己带来的队伍那又怎么样?
面对日军的正规军,一样打的非常吃力,就连项守农都折了。
“一发炮弹,在我们附近爆炸,我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全都是弟兄们的尸体啊。”
孟绍原默默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道:“荣阳,战争中,有人慷慨赴死,有人会当逃兵。”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去周区长那里自首吧。你是一个逃兵。”
“胡说!”陈荣阳的眼睛一下红了:“开战至今,我一直都带着弟兄们战斗在最前线,我怎么会是逃兵?我不可能当逃兵!”
“荣阳,不要和我说谎!”孟绍原凝视着他:“在杭州的时候你就知道,没人可以在我面前说谎。”
不要和我说谎!
当陈荣阳说出“一发炮弹,晕过去”这几句话的时候,都出现了明显的停顿,那是心虚的表现。
当他说出“看到身边全都是弟兄们的尸体啊”的时候,目光躲闪,那只没受伤的手,一直紧紧抓着裤子口袋。
那是惭愧、负疚、自责、心虚的表现。
孟绍原叹息一声:“荣阳,想想那些死难的弟兄们吧,你听着,我就要去日本人那里了,我希望我的兄弟,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去自首吧,要么在下一次冲锋的时候,你拎着一枝冲锋枪当敢死队去。你死了,我帮你收尸。可要等我回来,这两件事你都没有做,荣阳,你记得,我会亲自执行家法的!”
陈荣阳怔怔的看着孟绍原,忽然,他蹲到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害怕了,我是害怕了。那么多人死了,死了啊。我跑了,我跑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孟绍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战争中,有英雄,一样也有懦夫。
陈荣阳就当了后者。
有些可惜。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随着战争的持续深入,还会有更加多的懦夫出现。
“孟绍原!”
“祝燕妮?你怎么在这里?喂,你变得好丑……哎哟,你踹我做什么,你真的变丑了……还踹,那么多人,我好歹是个主任啊!”
能在这里遇到祝燕妮,也算是今天唯一开心的事情了。
只是,站在面前的祝燕妮,哪里还是之前那个精致标致的小姑娘?
灰头土脸的,衣服裤子要多脏有多脏。
“你孟少爷嘴就贫吧。”祝燕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小声问了句:“我昨天遇到田七了,听说,老项没了?”
“没了。”孟绍原的神色变得黯淡起来:“牺牲的很英勇……对了,老七现在怎么样了?”
“老七滑得很,他专门盯着汉奸动手……元通棉纺厂老板黄义才通敌,被他全家灭门……开字堂堂主甘宝超为日军带路,开字堂从堂主到底下的舵主,被老七杀了个干干净净。”
“好家伙,真能下得了手,不过杀得好,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必须给这些汉奸警告。”孟绍原随即问道:“你呢?你那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们分散开来,我就带着一个小队,最初在新镇活动,后来听说201旅在陆家宅发起反击,我就带着人赶到那里,我亲眼看到蔡炳炎旅长殉国。”祝燕妮苦笑一声说道:
“‘前进,前进!’蔡旅长殉国前,还在大声疾呼。陆家宅,我折了四个兄弟,月浦、蒲家庙几个地方,我也都带着兄弟们去了,陆续又折了七八个兄弟,14师即将发起反击,我就带着二十八个兄弟来了。”
“等等,等等。”孟绍原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你这算得不对啊,你一个小队,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人吧?这也折了兄弟,那也折了兄弟,怎么还能带着二十八个人来这?”
“你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笨起来真是没救。”祝燕妮白了他一眼:“我一路都在那收拢其他小队的残兵,昨天,正好有一个军统新增援上来的两个满编七人学员小队被我遇到,我直接拉着他们补充到我这了。带队的还和我争辩了几句,我直接把他轰走了,这一下子就增加了十四个生力军,可不就有这么多人了?”
“您这是明抢啊?”
“这可不和你孟少爷学的?反正出了事有你孟少爷顶着。”
“您真成,您就当强盗吧!”孟绍原说着,目光落到了一个正在那采访的记者身上:“来人,给我把那个记者带来。”
说着,对祝燕妮说道:“我要去日本人那里侦查情况,你自己小心点。”
“嗯,还是那句话,记得好好的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