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素的胳膊挥动着鱼叉。
忽然,只听到一声咆哮,儒艮便没了踪影。猛力掷出去的鱼叉看来只击中了水面。
“见鬼!”怒气冲冲的加拿大人大声叫道,“让它跑了!”
“不,”我说道,“瞧!那是它流的血,它受伤了!不过,你的鱼叉没有留在它的身上。”
“我的鱼叉!我的鱼叉!”尼德·兰叫着。
水手们重新又划起桨来,舵手驾驶着小艇问浮在海面上的小桶驶去。鱼叉被捞了上来,小艇开始追寻逃走的儒艮。
儒艮时不时地浮出水面呼吸空气。它游动自如,速度极快,看来并没有因受伤而体力衰竭。水手们奋力划桨,小艇穷追不舍,好几次距离儒艮只有几法寻远了。加拿大人准备投掷鱼叉,而儒艮又一个猛子不见了,根本不可能击中它。
读者们可以想象,脾气急躁的尼德·兰此时已经气急败坏,他用英语中最恶毒的粗话咒骂这只不幸的儒艮。至于我嘛,我还只是刚刚开始领教儒艮挫败我们计谋的本领。
我们紧追不舍,足有一个小时。我开始认为,要捕捉它是非常困难的。这时,这只儒艮起了后来它追悔莫及的报复念头,它反扑过来,向小艇发起了攻击。
它的这一举动根本逃不过加拿大人的眼睛。
“小心!”他叫喊道。
舵手用他那种奇怪的语言说了几句话。显然,他是在提醒他手下的人提高警惕。
儒艮冲到离小艇20英尺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用它那长在嘴上而不是嘴端的鼻孔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它纵身一跃,向我们扑将过来。
小艇没能避开它的撞击,差点没被掀翻。足有一两吨水灌进了小艇,我们得把水舀出去。不过,幸亏舵手机灵,小艇是侧面而不是正面受到了撞击,因此没有倾覆。尼德·兰稳稳地站在小艇的船头,不停地用鱼叉乱刺这条巨大的儒艮。而这个庞然大物却用牙齿牢牢地咬住了船帮,像狮子咬着狍子甩头一样,把小艇掀出了海面。我们一个个前倾后仰、东倒西歪。要不是加拿大人坚持不懈地同这头畜生搏斗,并且终于击中了它的心脏,我还真不知道这次冒险会如何收场呢!
我听到了牙齿咬钢板发出的咯咯声,儒艮拖走了鱼叉消失了。不过,小桶很快重又浮出了水面。没隔多久,儒艮的尸体也浮了上来,肚子朝天。小艇划了过去,拖着儒艮,向鹦鹉螺号驶去。
这条儒艮有5000公斤重,必须使用大功率的起重滑车,才得以把它拖到潜艇的平台上。加拿大人坚持要亲眼目睹宰杀儒艮的每一个细节,于是就当着他的面宰割了儒艮。当天晚餐,侍者为我送来了几片经潜艇上的厨师精心烹饪的儒艮肉。我觉得味道好极了,甚至可以说,即使比不上牛肉的话,至少要比小牛肉好吃。
第二天,二月十一日,一群燕子停栖在鹦鹉螺号上,又为鹦鹉螺号配膳食增加一道鲜美的野味。那是一种埃及特有的尼罗河燕,黑喙、红爪、圆点斑、灰头,眼圈边长有白点,背、翼、尾浅灰色,腹部和颈脖白色。此外,我们还捉到了十来只尼罗河野鸭,这是一种美味的野禽,白色的头顶和颈脖上长有黑色的斑点。
这时,鹦鹉螺号放慢了航速,可以说,是在缓慢航行。我注意到,越靠近苏伊士,红海水的盐分越少。
下午五点时分,我们在北面望见了穆罕默德角。穆罕默德角在位于亚克巴湾和苏伊士湾之间的阿拉伯半岛中部岩石地带的尽头。
鹦鹉螺号驶入犹巴海峡,经犹巴海峡抵达苏伊士湾。我清楚地望见了一座高山,俯瞰着位于两个海湾之间的穆罕默德角。这就是何烈山,即西奈山。摩西当年就在这座山顶上觐见了上帝,从此思想里不断出现闪光点。
鹦鹉螺号时而浮出海面,时而潜入水中,六点从外海驶经位于海湾底端的托尔。这个海湾的水看上去就像是染成了红色似的。尼摩艇长曾经说起过。接着,夜幕在一片沉闷的寂静中降临,偶尔听到几声鹈鹕和夜鸟的鸣叫,以及激浪拍打岩石的巨响,或海湾远处汽轮航行发出的低沉的声响。
八点到九点,鹦鹉螺号潜入海面几米以下的水层航行。按照我的估计,我们距离苏伊士已经很近。我透过客厅舷窗观察被我们的电灯光照得通明的海底岩石。我觉得海峡变得越来越狭窄。
九点十五分,潜艇重新又浮出海面,我登上了平台。由于我心里急着想从尼摩艇长说的那个隧道里通过,所以我简直有些坐立不安,拼命地呼吸着夜间的新鲜空气。
不一会儿,我在黑暗中见到了一缕苍白的灯光,大概距离我们有一海里远。雾气使灯光变得暗淡。
“那是一座漂浮的灯塔。”有人在我身旁说道。
我转过身来,原来是艇长在说话。
“那是苏伊士灯塔,”他重复道,“我们马上就要抵达隧道的入口。”
“不好进去吧?”
“是的,先生。因此,我养成了习惯,守在驾驶舱里亲自指挥驾驶。阿罗纳克斯先生,现在,您愿意下去吗?鹦鹉螺号就要潜入水里,等它再浮出水面时已经通过了阿拉伯隧道。”
我跟着尼摩艇长进了船舱。舱盖被关上了,储水舱灌满了水,潜艇潜入了十来米深的水中。
我正要回自己的卧室,艇长叫住了我。
“教授先生,您是否愿意陪我去驾驶舱?”
“求之不得。”我回答说。
“请吧!这样,您将亲眼目睹这次既在地下又在海底航行的整个过程。”
尼摩艇长带着我来到中央扶梯,打开扶梯旁的一扇腰门。进门后,我们沿着上层纵向通道行走,来到了位于平台前端的驾驶舱。
驾驶舱每边长六英尺,跟密西西比河或哈德逊河汽轮的舵舱相似。中间竖着一个垂直安装的舵轮,通过齿轮组与位于鹦鹉螺号船尾的操舵链相连。驾驶舱的板壁上有四扇透镜舷窗,操舵手可以在驾驶舱里观望四面八方。
驾驶舱里很暗,不过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环境。我看清了操舵手,一个健壮的男士,两只手扶在舵轮的轮缘上。外面,大海被位于驾驶舱后面、平台另一端的舷灯照得通明。
“现在,我们来寻找我们的隧道吧!”尼摩艇长说道。
驾驶舱和机舱之间有电线相连。艇长在驾驶舱里能同时指挥鹦鹉螺号的航向和航速。他按动了一枚金属按钮,螺旋桨的转速随即慢了许多。
此时,我默默地凝视着沿途高高的陡峭石壁,这是沿岸沙质高地的坚固基础。我们距离石壁只有几米,行驶了一个小时。尼摩艇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悬挂在驾驶舱里的双同心圆罗盘。根据艇长的一个简单手势,操舵手随即就改变了鹦鹉螺号的航向。
我靠在左舷窗旁,见到了珊瑚构成的雄伟的海底建筑,填满岩石凹处的植形动物、海藻,以及张牙舞爪的甲壳动物。
十点十五分,尼摩艇长开始亲自掌舵。我们的面前展现出一条又黑又深的长廊。鹦鹉螺号果断地开了进去。潜艇的两侧传来一种陌生的响声。这是因为红海的水顺着隧道的坡度泻向地中海发出的声响。鹦鹉螺号顺流而下,像一支离了弦的箭,尽管鹦鹉螺号的螺旋桨逆流而转以减缓速度。
在狭窄通道的峭壁上,我只看见灯光因潜艇高速行驶而留下的一道道光痕。我的心怦怦直跳,双手捂住胸口。
十点三十五分,尼摩艇长离开了舵轮,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地中海到了!”
在急流的推拥下,鹦鹉螺号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通过了苏伊士地峡。
注释
[1]儒艮:哺乳动物,母兽有一对乳头。生活在海洋中,食海草,俗称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