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
挑好了马,各自站到赛道上,郑婉儿没有带骑装来,她的侍女为她绑起衣袖,她翻身上马,小小年纪竟有些女侠的风骨,她在马上转头看向人群中的莫雁珺,雁珺的红衣十分耀眼,郑婉儿暗暗发誓,决不能输。
最后自然是她赢了,她的马在最后一圈的时候,仿若发了疯的狂奔起来,郑婉儿死死拽住缰绳,才没从马上摔下来,马儿跑到终点后,还在往前冲,人群吓得四散开来,郑婉儿用力拽着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终于在护栏前停了下来,十岁的郑婉儿像个英雄,在马背上遥遥看着莫雁珺,冲她咧嘴一笑。
那次之后,郑婉儿和莫雁珺的关系越发亲密,雁珺留在京城的时候,就时常在太傅府和婉儿一起玩耍,同桌而食,同床而眠,婉儿的嫡母因为雁珺的身份,对她很是尊敬,连带着对婉儿态度也好起来。
镇南王述职结束后,雁珺回了滇南,彼此便时有通书信,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从没有一丝生分。
郑贵妃坐在广阳宫院子的角亭里,面前的圆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她饮完杯中酒,失神地看着手心浅浅的伤疤,这是那日赛马留下来的,从此再不能消除。那日赛马她原是赢不了的,最后发了狠,拔下头上的朱钗狠狠刺在马屁股上,马儿受惊狂奔,这才带她赢了比赛,她的手也被缰绳勒的流了血,她一下马就将血擦干净,没让雁珺发现。
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只知道,人群中的那一抹红很美,她不想看她哭。
伤疤历经时光已经变得浅淡,可那日的一草一木,雁珺的一颦一笑,却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从没有忘记过。
轻轻抚着手心的伤疤,往事又一寸寸浮上心头。
雁珺十四岁那年,被镇南王送回京城居住,成长为少女的两个人更加亲密,好看的朱钗往往一人一支,若是只有一支,那便每人各戴一天;谁在外吃了好吃的东西,必定会给另一个人带一份;好看的衣裳,也要做成不同色的两套;就连字迹,婉儿也越发像雁珺。
那时候到了年纪的太傅夫人也明白自己于子女上无缘,便开始把婉儿当成嫡女来养,她周身的气度越发让人不敢小瞧。
这日两人坐在闺房里看绣花样子,婉儿指着一株并蒂百合,笑道:“这花好看,我想绣成手帕,送你一个好不好?”
雁珺看了一眼,捂着嘴偷笑,“我听嬷嬷说过,并蒂花是定情的花,我才不要,你绣来送给你的情哥哥罢。”
十四岁的少女已经到了怀春的年纪,婉儿被这样取笑,顿时又羞又恼,扑过来就要撕雁珺的嘴,“好啊,你敢笑话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雁珺笑着避开,两人顿时闹做一团,最后是雁珺敌不过,连连求饶,婉儿掐着她的脸,问她:“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不敢了不敢了,好妹妹饶了我这一遭。”雁珺求饶,婉儿才放开她,轻哼一声,拿过那副并蒂百合,低头细细描起花样子来,雁珺撑着头在一旁看着,小声问:“婉儿真的没有心仪的公子吗?”
婉儿摇头,“管它什么并蒂不并蒂呢,我就想绣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和咱们从前的东西一样。”
然而她的绣帕还没绣好,那年冬天,雁珺却十分激动的将她拉回房间,粉面含春地对她说:“婉儿,我喜欢上一个人。”
婉儿心中一惊,忙道:“什么人?”
雁珺却害羞了,扭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是当今二皇子,她今日进宫在御花园和他迎面碰上,立刻就被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神吸引住了,她情窦初开了,婉儿紧紧捏着绣了一半的绣帕,急道:“那么你是要嫁给他了吗?”
雁珺低下头,而后红着脸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是还要看父亲的意思。”
婉儿抓住她的胳膊,“不是说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吗,嫁人了你就要搬进王府去了。”
雁珺轻笑,拿手指点一点婉儿的额头,“傻妹妹,你以后一样要嫁人的,就算嫁人了我们也可以永远在一起呀,我们还可以一起百~万\小!说,一起画绣花样子……”
“那不一样!”婉儿急道,她声音很大,吓了雁珺一跳,雁珺怔愣片刻,宽慰道:“好啦,我不过和你说说心里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急,也别和别人说。”
之后雁珺又说了什么,婉儿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再看到手中的手帕,却觉得怎么也绣不下去。她时时刻刻留意着二皇子的动静,很怕什么时候就传来二皇子娶妻的消息,她的种种行为让太傅产生了误会,以为她看上了二皇子,太傅心疼她,唉声叹气好几日,终于还是将她叫到书房,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还是少关注一些二皇子的消息吧,没得坏了你的名声。”
婉儿一愣,“他怎么了?”
太傅叹道:“他定了亲了,婉儿,无论你以前有什么心思,以后都好好收着,为父一定帮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婉儿只觉得心中十分慌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离她而去,她怔怔地问,“定了谁家小姐?”
“镇南王的女儿,就是平时和你关系极好的,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吗?也对,她现在应该被关在府里绣嫁衣,我是说好久没有看到她了……婉儿?”
怎么从书房出来的婉儿不知道,她一路失魂落魄回到房间,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砸了所有的簪子,撕了那条已经绣完的并蒂百合绣帕,她心中有一股无处发泄的火,她不知道为何而生气,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可是就觉得心中难受的很,像针扎似得,一下一下,细密又隐晦。
雁珺和二皇子成亲那日,婉儿对着月亮喝醉了酒,跌跌撞撞跑到父亲的房间,说要去做二皇子的侧妃,从来温和的太傅第一次对她发了怒,整个太傅府被搅得不得安宁,婉儿就像是疯了一样,一心只想去做二皇子的侧妃,太傅将她关在屋里十几日,仍然打消不了她的念头,疼爱女儿的太傅不忍再苛责,只能拉下老脸去皇上面前求亲。
婉儿被抬进王府的那天,雁珺一宿没睡,第二日傅徇去上朝,她便将婉儿堵在了院子门口,难以置信看着她,满脸的震怒与伤心。婉儿朝她福一福,“妾身给王妃请安。”
雁珺怒道:“你怎么能……”
婉儿笑道:“姐姐之前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如今我进来陪姐姐了,难道不好吗?”
雁珺气的脸色发白,“婉儿,我是真心喜欢殿下的,这世上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唯独他不可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婉儿收起笑容,盯着雁珺的眼睛,淡淡道:“我只是履行自己的诺言而已,姐姐若是忘了,那是你的事。”
两人不欢而散,从此在王府也再没有说过话,雁珺明里暗里开始和婉儿争宠,婉儿一开始并不屑于傅徇的恩宠,但是看着雁珺对傅徇温柔亲近的样子,心里越发难受,她便也开始和雁珺斗气,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先有了孩子,那时候的她,是真的慌了,斗气归斗气,她从没想过真的争宠。
第一时间去雁珺的院子请罪,她从雁珺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伤心,那是一个人被最信任的人伤害后的眼神,雁珺接受了她的道歉,但是却闭着眼说:“你好生养着身子,能为殿下开枝散叶是你的福气,我们的院子隔得远,往后你不必再来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差你身边的人来回禀一声,我绝不会亏待你,从前的情分到这里就罢了,也不要再说对得起对不起的话。”
至此,婉儿再也没有踏足过雁珺的院门,从王府到皇宫,她们一人被封为皇后,一人被封为贵妃,却从此再不来往,从前那些青葱的岁月,被她们尘封在心底深处,无人再提起。
夜已深,一阵夜风吹过,将郑贵妃眼下摇摇欲坠的眼泪吹进风中,郑贵妃手边还放着十年前那盒胭脂,她从来没有用过,里面的东西早已干涸,她却日日带在身边,桔梗为她送来披风,劝道:“主子,夜间风大,进屋去吧。”
郑贵妃端起酒杯,在地上倒了一圈,望着天边的明月,悲怆道:“雁珺,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