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喆心里发毛,他也小声对随安说:“他对京城不熟,我们快点走,找个拐角把他甩开。”
前面主仆二人也不上马车,反而越走越快了,张野不明所以,跟着他们的步伐也快了起来。
谢文喆几乎都要跑起来了,各种胡同一通乱转,然而他忘了张野虽然路不熟,但是体力绝对是碾压他的,他已经把随安都甩掉了,张野却还能一直跟着他,谢文喆索性不走了,此处偏僻,让他打一顿也不会很丢人,就这样吧。他转身,仿佛刚看见张野在这里一样惊讶道:“张小将军!你也在这?真是好巧!”
张野虽然年纪小,但自小军中长大,颇有威仪,此时皱起眉来更是让人心生畏惧,谢文喆本以为就要被怒斥,却听张野开口问道:
“你为何不坐车?”
“……?”
饶是谢文喆思虑缜密,也被他问懵了。
张野个子高,此时谢文喆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就觉得脸上热了起来,见他只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棉袍,被冻的隐隐哆嗦,又问:“你的白狐大氅呢?”
谢文喆今天来见郑相,不宜穿的太张扬,所以衣着很是朴素。他见张野不像是要打自己,眼珠一转,道:“我去当了,车也坐不起,快走几步活动一下,倒能暖和些。”
“怎么就这样了?”张野迟疑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你先披着吧,莫要冻病了。”
张野的这件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已经大到几乎拖了地了,谢文喆缩在带着张野体温的衣服里,努力把上翘的嘴角往下压了压,道:“我见贤弟方才去拜会了郑相,可是有什么难处?”
刚还称呼张小将军,两句话就又变成了贤弟了。张野想了想,还是把求见郑相的来意与他说了。
“贤弟糊涂了,”谢文喆脸上浮现了欠揍的笑容:“若想解决此事最容易不过,只需找个没人的地方料理了这位童监军,回头报个失足跌下城墙,一了百了。”
张野驳斥道:“这怎么成,童监军是君上亲派,也是朝廷命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私卖军中粮草可是死罪?”
“是。”
“那怎么算是草菅人命了?”
“他犯军法,自然是军法处置,暗地里了结他是私刑,公私不分,谈何律法!”
“好一个公私分明的磊落君子!那我问你,既然监军已犯军法,现在他可曾伏法?”
“……不曾。”
“已犯国法却仍逍遥法外,律法何谈?”
见张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谢文喆摇了摇头道:“现在辩这个已是无用了,你既然让郑相知晓了此事,偷偷处置童监军已经不妥当了。”
张野有些郁闷:“那现在怎么办?”
他沮丧的样子真的很不顺眼,谢文喆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突然笑道:“这大氅皮子真好,想是陇西特有的墨狐皮吧?”
张野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成了讨论皮货,但还是点头道:“对,这是我亲手猎到的。”
“这皮子甚是暖和,”谢文喆道,“若是我帮贤弟解决了此事,贤弟便把这大氅送我可好?”
张野见他裹在大大的衣服里,就只一张脸露在外面,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禁点头道:“这大氅送你就是了,你若能解决童监军的麻烦,我便将今日提给郑相的礼物都给你送家去。”
“我要礼物作什么?”
“你现在不是……”张野把“靠典当度日”几个字咽了回去,换了一种说法:“不是有难处么?有些东西傍身总是好的。”
谢文喆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的更开心了,又想到将军府日后未必能保住这些宝贝了,便宜了自己也好,便点头道:“这样也行,那我帮你办完事了,你把东西偷偷给我送去吧。”
“我给你东西,怎么还要做贼一样偷偷的送?”
“你们张家不听我劝,迟早要完。我现在得和你保持距离,省的你们将军府倒了我吃挂烙。”
这一刻,张野真的很想揍他。
二人分别,张野转身要回相府门前乘马车,就见刚被自家主人甩丢了的随安终于寻到了谢文喆,他一脸欣喜的扑向主人:“少爷你在这呐!刚我还特意跑回咱家车里看了看,见您没回去,我又折回来找,可算找到了!”
张野回头,看着传说中当了衣服坐不起车的谢文喆。
谢文喆也看着他,笑的像只小狐狸:“贤弟莫要嫌富爱贫,无论我家世境遇如何,都定会千方百计达成贤弟所托之事,还请放心罢。”
张野叹了口气,点一点头道:“既然都是要回左相府,不如同行吧。”
谢文喆一愣,随即笑着应了,又悄悄对随安道:“张小将军这是迷路了,你在前面领路吧。”
随安领命,见少爷身上披着小将军的大氅,不禁感叹,自家主人是个人才,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知是怎么哄的小将军,刚刚见时人家还皱着眉,现下瞧着竟似有笑意,真是叫人好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