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刘瑕回到舱房里,元昭在床上翻来翻去好一阵,还是没睡着,有些事在心里越琢磨越慌,琢磨到最后他翻身坐起,竟出了一背的冷汗。
元昭对自己是个什么人心中一直有数,酒色财气声色犬马,花月佳人宝马名剑,世人爱的好东西他样样都爱,并不比谁清高出尘,甚至因为他见的比一般人多,能让他动念的,往往便更为珍贵而不可得。
好在他总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挺想得开,这世上的好风物好光景太多太多,不由他占尽他也不配占尽,有些事在心里想想就好,只要不说出来,便永远没有错。
床榻随着江潮轻轻起伏摇晃,一片漆黑中,元昭伸手擦擦额上的冷汗,倒在床上将被子从脚拉到头,盖了个严严实实。
再说历阳郡。历阳一地距中都极近,行程不过百里,因为土地肥沃、风光极佳、又有温泉,士族子弟都爱在这里修建别业,中都许多高官退隐之后也会来这里置一处庄园养老。毕竟中都虽然繁华,但在天子脚下,修房筑屋都有规格制度,哪怕是“王谢元朱”四姓,也不敢违制越矩,在历阳就不同了,哪怕你修出花来也没御史盯着参你一本,所以历阳郡在民间又有“中都后花园”之称。
刘从晟迁元昭为历阳郡守也是因为这个,若是土断在历阳都能推开,那在其它侨郡侨县必能畅通无阻。
元昭跟刘瑕等人走水路去历阳,谢律的书信却是走陆路六百里急递,黄昏时便抵达历阳,足足比元昭他们早到了一夜。
天色渐暗,郡守府中灯火通明、一片忙碌,男女仆从来往匆匆,或搬动家具或收拾箱笼,都忙着给新到的郡守腾出府邸。
十一月霜风冻骨,但府中的花房却格外温暖。现任历阳郡郡守沈兆跟其子沈梦余都脱了外袍,挽袖站在花圃前,身边放着几个陶盆,两人各拿一把木铲弯着腰铲土移花。沈氏在成国算是二流世家,沈兆这一支是沈氏旁支,虽然他才能平平、性情温吞,但做历阳郡的官要的就是老实、不惹事、不得罪人,所以沈氏把他推到了历阳郡郡守的位置,干到今年已是第八年。沈兆此人虽然庸碌,他儿子沈梦余却是历阳郡有名的才子。
“郎主!少郎主!中都有急信到了!”沈府的管事一路小跑进花房,手中拿着一封信笺。
沈梦余丢开铲子,拍拍手上的泥巴,把信接过拆开便看。
沈兆将一株花连根带土移到陶盆里,舒了一口气,转头问儿子:“谁来的信?”
沈梦余看完,漫不经心地答道:“是谢律寄来的。”
沈兆一把胡子立刻抖了抖,忧心忡忡地道:“我已经卸任郡守,谢中郎给我写信干什么?”说着要从儿子手里接信。
沈梦余却把信一折:“爹,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我的。”
“给你?”沈兆愣一下,更急了,上前几步连珠炮一般向儿子道:“你跟谢中郎什么时候有交情的,他为什么给你写信?是不是为了元昭来历阳推土断的事情,这事水太浑太深,你别搅进去管闲事,把信拿去烧了,你就当没看到过。”
沈梦余忙把信收进怀里,叫道:“小心小心,小心别踩着花了。”
沈兆此生爱惜花木如命,硬生生停住步子。
沈梦余为父亲掸掸衣服上的泥巴:“爹,你看你这历阳郡郡守做了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从天而降一个青头小子把你挤走了,儿子帮你出出气,也不叫管闲事吧。”
沈兆摇头道:“我不用你出气,成国有两个地方的官最难做,一个地儿是中都,另一个地儿就是历阳郡,东家修花园占了西家的果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官署我也得管,而且两边都惹不起,对两边一起陪笑脸,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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