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刚一直在跟他们讲话,但他也一直有在留意着黎昔那边。
这个细节看在黎父的眼里,莫名有种将女儿交给他很放心的感觉。
“哎呀,你自己也喝呀,一直在陪我们俩个老的说话,都没见你怎么动筷子的。”或许是被这个热络的气氛所渲染,又或许是联想到今年一年经历的坎坷困难,黎母几度想要掉泪,心里涌着说不清的心酸和感动。
一方面是为黎昔高兴,一方面又是为黎父的病情担忧。
半是欣慰半是感伤。
她红着眼眶偏过了身不想让黎昔看见。
黎昔这时刚喝完汤才要抬头看过来便被陆廷铮扳过了脸,他什么话也没讲,只拿纸巾替她擦去唇边的汤汁,完美的让她避过了与黎母的视线相对,也没让她看见黎母眼角的湿润。
“行了行了。不说了,吃。”黎父做为这个家的男人,主心骨,顶梁柱,讲话时声音也有几分沙哑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是啊。
好日子。
陆廷铮仿佛与他心照不宣般,拿起筷子,端起饭碗,一心一意的吃起了饭来,而黎父与黎母也含笑看着他跟黎昔俩,不时说几句活络气氛的话。
这顿饭吃的温馨而沉静。
黎父与黎母没有察觉到黎昔耳朵的异样,黎昔也没注意到父母神色中那一闪而逝的短暂伤感。
饭后,黎母坚持自己洗碗,黎昔无奈只有帮她收拾碗筷随后打扫一下客厅的地面,至于陆廷铮则扶着有些疲惫的黎父回到了卧室。
黎父每天要吃很多种药,每次吃药必须有人守着服侍着。
陆廷铮伺候完他吃药后轻轻虚掩上门走了出来,出来时看见黎昔正专心的盯着电视上播放的春晚,有滋有味的嗑着瓜子。
不见黎母。
“你妈呢?”他坐下后朝厨房方向指了指。
黎昔会意,眼神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跟他一同朝厨房看去,“她啊,刚被朱婶子叫去打麻将了。”
她们这儿的习俗似乎就是这样,大年夜的一般很少家人守在一起看电视,大多去邻居家打麻将,准时十二点回来守时就对了。
以前黎父没生病时也是出去打牌的。
她三言二语便跟他讲了,讲了之后见他没讲话不禁停下吃瓜子的动作看向他道,“怎么了?”
陆廷铮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乌黑的眼睫毛,小羽扇似的,轻轻抖动。
他没讲话,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埃?去哪儿?”她没防备,被他拉着就往外走。
外头全是一片的灯火明亮,因为是过年所以家家户户都点着灯,但又因在农村,就算灯都亮了仍是大片笼罩在黑暗里。
陆廷铮一语未发的拉着她便来到她家后院不远处的地方,他的车正停在那儿,而车的后面是起伏连绵的几座山峰,还有一条小小溪流。
看见那个溪流的时候黎昔脑中似是闪过了一个片段,片段里,那个人潇洒的将自己的手机扔了进去,随后拿着她给他的几百块,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她这才恍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张老太,她今年回来似乎没去看她的。
来不及想更多,只见眼前火光点亮,其实烟花绽出的“嘭嘭”声响早就传开了,但是她听不见,她只能循着迷怔的目光看着他汽车后备箱那儿一簇一簇往天空上飞升的烟火。
璀璨似银河一般,细碎的光亮,于黑暗中瀑布般流泄开来。
铺呈于眼。
天……好美!
黎昔看呆了,直至他慢步走到她面前又轻轻用外套将她整个人裹进了怀里,随后,低头,轻轻一颔首便吻住她那柔软的、甚至带着瓜子奶香的肉肉触感。
“新年快乐。”
他说。
她没听见,她只在半吻半迷离间似乎看见周遭有不少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个个翘首以盼的看着天上绽开的烟花。
新年的钟年想必响起了吧。
新的一年,来临了。
而她,和他在一起。
此时此刻,此生此月。
原一切天长地久、海誓山盟。
同一时间。
距离她们大约不到一千米距离外的一处小四合院中。
正是张老太的院子。
与其它家点了通明的灯火不一样,她家里,一片黑寂,只亮了主屋里的一小盏灯。
半昏暗的黄。
院子里,那人曲膝靠坐在井边,手中还有零星闪烁的烟火,他听见了声响,抬起了头,然后看见了绽开的绚烂烟火。
那个方向,是谁的家,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