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字苏素素也不认得,她的书法前期虽师承翟景曜,但后期着实是自学成才,开创了一套自以为笔走龙蛇实际是鬼画桃符的书法,她将之命名为——苏体。
颜真卿叫颜体,柳公权叫柳体,她创的自然叫苏体——她觉得自己很有才华。
原本是要昂首挺胸步入诗坛的一颗巨星,现在准备转行步入书法界了。也许像她这样全能的人,是可以两者兼任的。
但是这样可能会太累,对于这个问题,她纠结了好久,最后觉得,为了艺术的牺牲不算牺牲。
但是,艺术家都是独孤又十分有个性的,而孤独感和个性这种东西又要从小培养。她迟早要成为艺术家,所以必须要培养自己的个性。
而她培养自己个性的第一步,就是坚决不背诗、不写文。她觉得,照抄别人的东西,“俗,忒俗。”
这样的培养其实颇能见效,而且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师父和老鬼都纷纷对她的话表示了赞同,然后分别将她揍了一顿。
她哭得很伤心,觉得艺术这条路果真是孤独而不能被人理解的。
就像师父手里总拿一把折扇她不能理解一样,她觉得,也许师父也是艺术家。可是既然同为艺术家,又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
她又私以为,人们常爱提起相爱相杀,大约相杀原本是相爱的前奏。但是,她觉得她和师父也并不算相杀,她其实只是被杀的那个。
她并不服气,仰起小脑袋朝他翻白眼儿,“你总是拿着扇子,我也很有意见,但是我就从来没有揍过你。”
他愣了一下,说:“你可以试试。”
年轻的时候,她总是比较天真的。于是抱着试试就试试的心态,结结实实又被揍了一回。她觉得自己上当了,她觉得不公平。
她哭得更伤心了。
他却只瞧着自己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你可以再哭大声一点,不然外面听不到。”说着,朝门口招招手,让下人搬了个躺椅过来。
悠悠然斜躺上去,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又补充一句:“还有,你的白眼翻得其实很不到位,下次记得还要再往上一点。”
苏素素停了一下:“真的吗?一点是多少?”问完并不等回答,又继续自顾自嚎起来。
这些记忆,其实是不该在这种时候翻出来的。但苏素素看着那张脸,那熟悉的淡然,连打开折扇的动作都仿佛从未有改变。
记忆穿越过十年的时光,黑白影像里的过往究竟是已从指间悄然溜走,还是根本从未发生?
也许这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一场恍如隔世的梦。
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
翟景曜说,说书先生不过胡编乱造,但苏素素却尤有疑惑。说书先生能编造的,不过是些不为众人所知的辛秘。
可老鬼有个义子,这件事自然还算不得辛秘。况且,既然是老鬼的义子,又那般惊世骇俗,当时京都的人自然也该晓得一些。
如果说书先生胡编乱造,方才那满楼的就该不是掌声和喝彩。
苏素素猜测翟景曜是不愿说,但这并非了不得的事,他为何不愿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