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十不存一,如今仅能坐在轮椅之上,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可能,但在说出这句话时,依然有着年轻时的冲劲。
“如今的圣阁已经完全变了味道,你能够迷途知返,跟随苏先生修行,正是好事一件。”郁羸快意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原本我以为,就算郁家满门被灭,至少还有你能够为郁家传承香火,却不想现在还能见到我这真正长大了的孙儿咯。”
郁长松也欣慰笑道:“看到你如今过得很好,还拜在苏先生门下,我们也放心了。”
“以后的郁家,便靠你振兴了。”
郁长柏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味,瞪大眼睛道:“兄长……”
郁长松挥手止住他的话语,淡然笑道:“自当年突遭横祸,修为尽失之后,我已没了那壮志雄心,只求自己没有成为郁家的拖累。当年回山之后,就是诸葛仙师也没有办法恢复我的修为,何况现在?”
郁长松把手搭在弟弟的肩上,这幅场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了:“柏弟,当年为兄一直很后悔激励你追逐我的脚步,以至给你心中添了不少负担。这些年,实在辛苦你了。”
郁长柏看着自己虽然没有了修为与雄心,但依然温和乐观的兄长,咬紧牙关,郑重摇头:“一点都不辛苦。”
相比于郁家的朝不保夕,他这些年受的苦楚,真的不算辛苦。
郁长松笑了笑,收回手,对着诸位长辈拱手行礼。
郁仪从怀中取出一物,郑重放到郁长柏手中,道:“这风吟盏,以后便交予你了。”
风吟盏,从来都是历代家主才配持有的家传至宝,相比于它的意义,本身的功能已经不重要了。
郁长柏愣了愣,正要推脱,郁羸已是一脸严肃,似乎都要从轮椅之站起来:“长柏,现在你不接这风吟盏,长松又不肯接,还有谁能接?长松都没有意见,你还要推辞什么?”
郁羸说到气急之处,忍不住咳嗽两声,旋即收敛语气道:“离了凌霄峰,郁家已然名不副实,不需要继续存在,别当这是郁家家主的传承,就当是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传给小辈的寄托吧。”
“这世间花花世界,我与你们爹娘可都没有享受过,听苏先生说中州城繁华热闹,远非凌霄峰可比,你与长松可得好好带我们逛逛。”
郁长柏闻言一愣,旋即面露微笑,郑重点头。
按照荀日照立下的规矩,凌霄峰的仙灵体家族,都不能离开凌霄峰,避免与大陆上的其他种族接触,这个规矩在北冥周号召对抗剑魔之时方才松动,只是真正走出去看过这个花花世界的,也仅有那么一小部分罢了。至于现在的圣阁侵略般的行径,那些脑子里只有废料的家伙,谁会去关注这大千世界的千万种美好?
无论是爷爷还是父母,都是凌霄峰里土生土长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这座背靠无尽蓝海的孤峰,兄长欣赏过这万里河山,却转眼就横遭不幸。
北冥修已经着手在中州城为他们准备一处宅院,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自己是该陪着家人,到处游玩一番。
既是为了弥补自己不曾陪伴亲人的遗憾,也是为了帮助他们走出心里的阴云——虽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
北冥修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在这一点上,郁长柏对北冥修真正的充满了感激。
他们原本初见之时就相看两厌,都想要杀死对方,之后堕元更是折磨的他苦不堪言,哪怕后来北冥修替他拔除了堕元,以前的芥蒂也不可能完全消失,在突袭凌霄峰有风险的情况下,北冥修完全可以舍弃郁家,而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但北冥修没有这么做,更没有埋怨他什么,甚至还安排好了一切,令他能够与亲人团聚,并享有这一段温馨的旅程。
郁长柏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若是北冥修之后有什么需要,他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至于前尘往事,早已随风散去,北冥修都没有追究,他还记着做什么?
郁长柏不知道的是,在如今离他们已有相当距离的墨梅山庄中,沐尘心正在墨梅山庄众弟子的见证下,与归来的弟弟沐尘念抱头痛哭。
仙灵体并非冷血无情,他们也有着七情六欲,与常人并无太大不同。
改变凌霄峰的究竟是人还是人心,这一点,恐怕只有一手造就凌霄峰堕落的东方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