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做官做到现在还如同考取进士那时一样的人根本没有,官场是个大染缸,进去的人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同化,一是淹死。
叹息一声,范庆站起身子回到了府衙,开始了繁重的阅卷工作,几千份卷子自然不是知府一人可以审核完毕的,相助的人也有,是从其余州县调过来的官方学府人员,被人们广泛承认拥有阅卷资格的人,因为不是本地人,和本地人没有牵扯,就可以被认为是不偏不倚,完全按照公正的态度来阅卷。
一日辛苦的阅卷之后,大约还有三分之二的卷子没有看完,府试并未糊名誊卷,看到的都是最真实的考生的水平,无论是卷面还是字体还是文章,都是最真实的第一手资料,有优秀的,自然也有奇葩的,范庆自己就看到一份字写的如同狗爬,卷面如八国乱战一般的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当即宣布此考生三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直接剥夺其参加下一次科举的机会。
不过话是这样说,公平也是大家在追求的,只是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任何绝对的世上都不存在,所谓法外无外乎人情,在奉行外儒内法治国方式的中国,内里的法也渐渐被外层的儒所渗透,使得中国的法,从秦代以后就变的不那么纯粹,人们多数抱有穷寇莫追,给人一条活路,日后好相见的想法,原本正确的********则没有多少人奉行。
在科举考试里,这样的做法也屡见不鲜,三日后,阅卷工作基本完成之后,大家也不会忘记留下几个名额照顾一些特殊群体,比如范庆所得知的一名六十六岁还要参加科举的老考生,十三岁通过县试,引起轰动,但是之后的一辈子年华都在府试中耗过去,他的一生之悲催凄惨,令人不忍卒读。
于是范庆决定,无论这位科举老司机的文章写得多差,至少让人家在垂暮之年能通过府试,否则估计这位老人家死不瞑目,死了还要找自己来算账,一想起这些,范庆就觉得浑身发冷,科举考试把人变成鬼,这句话真不是说说玩的。
看了看这位老司机的卷子,范庆也是无奈了,你说写得好一点,也就算了,让你过了,也就过了,可你写成这样,能有多少人认同你啊?不过和原本打算通过的卷子放下来一对比,二十七岁的后生,年华还久远着,让一让六十六岁的老人家吧,估摸着这也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之后,一百名通过者的卷子和排好的名次放在眼前,范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师爷说道:“亲身经历一次,才知道阅卷之艰难险阻啊,考生难,考官难,科举都难啊,哈哈哈哈,可算是过去了,熬过这几天,就算是挺过这一关了,但愿倭寇不要闹事了。”
师爷面带忧虑地说道:“东翁,这次考试的难度如此之低,说出去,怕是有些不妙,估计这会子,已经有人对此次考试的难度表示不满了。”
范庆笑道:“这次是南直隶诸州府的共识,得到这个情报的难度很高,咱们也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次的情报几乎是肯定的,所以整个苏州府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为了缩短考试日程,减轻负担,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的。”
师爷还是担忧道:“可是东翁,县试难度如此之高,府试难度如此之低,虽然得到礼部应允,可是这一批选出来的通过考生难免会被人家说成是钻了空子,对这些考生的名声不太好,这样一来,这一批南直隶选出的考生,难免会被人说闲话,他们要是遭了罪,可都会对考官产生不满啊。”
范庆摆手道:“一切都为抗倭让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来南方之前也不知道倭患如此严重,来了之后才知道实情,实情已经告知礼部,上达天听,不说夏阁老,连陛下都知道了,大家都认同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再者说了,真有本事的人,不论考卷简单还是容易,都是可以考出真实水准的,本官选取的这一百人,本官相信绝大多数都可以在院试甚至乡试里取得好成绩,尤其是前三人,虽然是中规中矩的题目,但深厚的功底本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师爷苦笑道:“东翁如此说,也就这样了,只是希望这些学子争气点儿,别真在秋闱给人家比了下去,要是真这样,咱们南直隶可就真的要让人家给笑死了。”
范庆拿着手里那份被点为案首的试卷,微微笑道:“要真有那一日,本官就是辞官不做了,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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