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口罩这东西,她根本就没有胆量走进这座山一样高大的尸体堆。
她是被王柔花硬给拉来的。
检查完货物,王柔花就带着赵婉坐在货场的木屋里喝茶歇息。
远远地看着忙碌的铁蛋,王柔花瞅着脸色苍白的赵婉恨铁不成钢的道:“尉迟灼灼倒是很想来干你现在干的事情,你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铁喜满身都是咸肉的味道,如果不是因为是亲生的,赵婉绝对会把这个娃娃丢的远远地。
“她喜欢?既然她喜欢,等孩儿回到哈密,就把她的寝宫安置在肉堆里,让她喜欢个够。”
“净说傻话,这些肉都是哈密百姓一年劳作的果实,能给哈密人带来期盼的富足生活,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累赘和厌物?
婉儿啊,你从小就锦衣玉食得过活,整日里接触的不是名士鸿儒就是琴棋书画,百姓生存之艰难,你是看不到的。
姑娘的时候啊,不接触,不理睬这些没有错,为娘当年开店铺卖猪肉的时候,如果有你这样一个闺女也不会让你去接触这些,活色生香的闺女整天和肉食打交道岂不是成了屠户?”
赵婉解下口罩无奈的道:“孩儿现在是人妇,就要接触这些东西。”
王柔花瞅了一眼赵婉喝了口茶问道:“刚才看了那些咸肉,你发现什么端倪了没有?”
赵婉又想呕吐……刚才那场面她根本就不敢回想。
“唉,你呀,难道就没发现咸肉上裹了厚厚一层盐巴?”
“盐巴?咸肉上如果没了盐巴岂不是要坏?”
“话是没错,可是盐巴也太多了一些,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夫君不但是在卖咸肉,同时也在卖盐巴吗?
盐铁官营是国策。大宋不准贩运私盐,这是重罪,按理说哈密的盐巴根本就进不到大宋来。”
赵婉听母亲这样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源哥儿是在卖咸肉,没有卖盐巴。”
王柔花满意的拉着儿媳妇的手轻轻拍一下,这孩子虽然被皇帝给养坏了,本性还是很聪慧的。
“母后,您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大宋难道就没有几个明眼人看破咸肉藏盐这个大漏洞?
还是说,从西北到东京的官府已经被源哥儿给浸透了?”
赵婉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矛盾的厉害,一面为父皇感到悲哀,一面又为哈密龌龊手段的成功感到欢喜。
王柔花笑了一下拍拍赵婉娇嫩的脸蛋道:“下午进宫的时候把这事告诉你父皇。”
赵婉立刻摇头道:“这是源哥儿费尽心机才达成的,儿媳现在是铁家的儿媳,自然不能再心向赵氏。”
“尽管去,待人以诚才能以心换心,哈密国还用不着用这样的手段来赚钱。
盐铁官营,乃是大宋三司使衙门收拢国帑的重要手段,今天你挖一块,明日你再挖一块,诺大的一个大宋朝堂拿什么来维持。”
赵婉坚决的摇头道:“不行,这会影响咸肉的贩卖,哈密国出产的咸肉只有大宋才能全部消化,万一我父皇震怒,咱们哈密的咸肉卖给谁去?”
王柔花笑道:“你去说了,就不会影响,你要是不说,就会影响。”
赵婉狐疑的瞅着婆婆小声道:“有人看破了,就要禀报我父皇是不是?
如果是这样,儿媳这就去找父皇认错,只希望我父皇千万莫要牵连过广。”
回到铁家小院子,赵婉带着儿子匆匆的进了皇城,王柔花瞅着赵婉的背影多少有些愧疚。
咸肉在哈密国不值钱,可是走了七八千里路之后就变得非常昂贵。
铁蛋他们为了摊薄咸肉的成本,只能把主意打在哈密不值一文的盐巴上。
宋人的盐巴很贵,如果只卖咸肉,高昂的价格宋人百姓未必能消受得起,如果给咸肉上裹上厚厚的一层盐巴,把盐巴当咸肉卖,成本就会摊薄很多,然后再把咸肉的价格降下来,如此一来,大宋百姓自然就对咸肉趋之若鹜,买肉不仅仅是买肉,也等于买盐巴。
正如赵婉猜想的那样,这件事干不下去了,官盐销量连续三年崩塌式的下滑,极大的影响了盐税,三司使已经坐不住了。
官府如果不闻不问,百姓自然不会把这件对自己只有好处没坏处的事情告知官府。
如今官府既然下文询问了,自然有人把咸肉的秘密说出去,也自然会有御史言官上书皇帝,紧接着三司使就会下来查收那些咸肉。
单远行这些年在富贵人家埋下的钉子终于起了作用,把咸肉的事情一直压着,整整压了三年,如今,终于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