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渊,落日崖。
琉雨施鸢轻拂着崖壁,遥望向云霞横铺的水天一线,一时痴神。
火云裹着落日,于飞羽漫天之中,缓缓沉坠入霞红色的水渊,映射出七彩斑斓的琉璃光芒,一如当年。
“鸢儿!”
琉雨施鸢蓦然回神,一怔,转身望去。
风灵碧一袭青衫白袍,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欲言又止,一脸的小心翼翼,仿佛是害怕会吓到她似的。
半晌。
她扬唇一笑,道:“灵碧哥哥。”
风灵碧缓了口气,亦轻笑道:“鸢儿,原来你在这里。你……”
琉雨施鸢忽截道:“我无妨。灵碧哥哥,我们,我们可不可以不提以前的那些事情,只过今日?”
风灵碧上前,看着琉雨施鸢的眼睛,答应道:“好,只过今日。”
琉雨施鸢坐上崖边,斜靠在洞口,转头道:“灵碧哥哥,我们都错过了彼此好多,好多,好多。今日,我不想再错过了,我们成亲吧!”
风灵碧诧然喜道:“成亲?鸢儿,你真的还愿意嫁给我?!”
琉雨施鸢荡着脚,歪头笑道:“灵碧哥哥,你看,太阳就要落进水里了,那琉璃色的光影,可真漂亮呵!”
风灵碧走上前去,坐在她身侧,温然道:“白日落羽轻烟色,一重相思一重愁。”
琉雨施鸢将下巴点上风灵碧的肩头,道:“灵碧哥哥,很久没有听你吹箫了,我想听。”
风灵碧点头道:“好。”
他于腰间取下玉箫无邪,置于唇侧,呜呜吹试。
九天回日浴甘渊兮,长相思,上穷碧落未生恨兮,下黄泉,不负卿卿,一许流年。
是那首相思。
琉雨施鸢靠在他的肩上,瞭望着水天一色,红日西沉,耳边清曲悠扬,恍惚一瞬,似已千年。
既而,曲尽。
琉雨施鸢喃喃道:“灵碧哥哥,你可知何为之幸福?——此身有幸,三生结福,是为之幸福。”
风灵碧轻念道:“此身有幸,三生结福……”
琉雨施鸢俏然一笑,道:“对,就是此时。”说着,即跳起身来,拉上风灵碧的手便大步跑出,“灵碧哥哥,我们成亲去,走!”
这样的急吼吼。
她心里很着急,就好像,是在跟时间赛跑,跟命运抢夺这原本就属于她的‘幸福’二字。
风灵碧心中咯噔一下,既而,又莞尔道:“现在么?可是,我连你的嫁衣都没有准备呢!”
琉雨施鸢摇头道:“那就不要嫁衣!我们要赶在日落之前,成亲,对,成亲!”
二人一路噔噔噔的自羽渊崖上跑下来,似乎急得都顾不着腾云驾雾了。
羽渊水湖的四周,生满了高高低低的红叶火枫,藤枝摇曳,蒙络摇缀,艳美如画。
行至渊水边,琉雨施鸢这才堪堪止步,停了下来。
她喘息着,回头,却看着风灵碧‘咯咯’的大笑了起来,笑得欢朗舒畅,肆意极了。
风灵碧亦是一阵大笑。
琉雨施鸢指着不远处的小舟,叫道:“我们上船,在船上成亲!”
风灵碧点头,挥手一扬,将那渊水间映着的炽火霞云收笼而来,一口仙气,化为了一件辛红华丽的凤袍嫁衣。
他捧着嫁衣道:“新娘子,总是要穿红嫁衣的。”
琉雨施鸢接过嫁衣,旋身一转,即将那嫁衣披于了身上,她扬脸笑道:“怎么样,好看么?”
风灵碧点头:“鸢儿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子。”
琉雨施鸢挑眉道:“真的?”
风灵碧真挚道:“真的。”
水渊湖面之上,酡阳如醉,云霞万里,水湛星穹,霓虹满天,绚烂得犹如梦中仙境,令人望而沉溺。
一望无际的水面之间,一只小舟横飘其中。
舟中,二人相对而立。
“一拜天,谢赐良缘。”风灵碧说道。
两人拱手朝天,行礼拜倒。
“二拜地,愿结永心。”风灵碧再道。
两人拱手对地,再次拜倒。
“夫妻交拜,一定三生。”风灵碧凝眸深望着琉雨施鸢,轻声道。
两人相对而拜,礼成。
没有礼官,没有高堂,没有宾客,甚至,连喜堂都没有。
可是,成亲不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么,有新郎和新娘,足矣。
他们有苍天为证,万灵作媒,九霄穹庐是喜堂,万顷水渊铺红彩,这婚礼,已然完整了。
琉雨施鸢俯身拈水化为一对酒杯,又在里面舀入了清水,递于风灵碧道:“灵碧哥哥,交杯酒。”
风灵碧笑道:“若是此刻这杯中斟的是那千金一斛的‘一斛珠’,那就更绝妙了!”
琉雨施鸢嗅了一口这杯中‘酒’,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翁之意,更不在酒。此酒,正好。”
二人饮罢交杯酒,见天色已晚,遂将小舟靠岸,在羽渊水畔寻了一户荒废的人家院落,以法术修葺了一番,权作为新婚洞房。
月色皎然,星斗满天。
窗外,树影翳翳,印着月光,斑驳点点,如藻荇积水。
风灵碧轻拂着怀中人的秀发,想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无法原谅父亲的冷漠,其实,他是在讨厌自己骨子里泛出来的冷漠胆怯吧。他害怕被命运的玩弄,害怕承担任何的伤害,所以找尽了各种理由,甚至还曾以天下长安为借口,去逃避,去说服自己,去推却所有的责任。
他的懦弱,他的冷漠,所造成的伤害,都只让琉雨施鸢一个人背负了去,他对不起这怀中的女孩儿。她的肩头如此的单薄,又怎么能够担得下这么多的苦难呵,又是如何担下了这些苦难的呢!
想至此处,风灵碧垂头,轻吻上了琉雨施鸢额心间的那一枚炽焰印记。
琉雨施鸢抬头,举手以指尖划过他的脸廓,低喃道:“灵碧哥哥,我长这么大,画画像从来也没有画好过。可是,你知道么,你的这张脸,我曾经在钟山上,画过千万遍……”
我此生画过一张最好看的画像,我把它画在了我的心里,夜深人静时,我会拿来独自欣赏,不予示人。
红烛凄凄,应照离人。
一夜缠绵,良宵苦短。
月光明如映水,夜,静谧得只闻秋虫簌簌。
琉雨施鸢悄悄起身,穿好衣裙,抬眸,望了一眼月色。
她低头,贪婪的看向了睡梦中的风灵碧,昏睡符之下,他睡得很沉,很踏实。
月影朦胧,映照得他俊逸的脸颊绰约微醺,更显出了出尘清朗,舒尔洒脱,真好看!
许久。
琉雨施鸢堪堪的收回目光,淡然一笑,道:“嫁了七次,终于是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好歹也算是圆了我的新娘梦啦!”
他们之间,相隔了太多,太多。
那些不应该存在的仇恨、鲜血、和宿命,堆砌满了她的小小的心脏,可是,她承受不起这些。
这婚礼,是她痴狂多年换回来的一个结束,那少年时的一场华丽绚烂的琉璃梦。如今,梦醒,以此了结。
烛九阴至今未醒,她不能再这样自私的任意妄为下去了,不能。
她爱他,亦恨他,放不下仇,舍不得爱,那便只能离开了。离开他的世界,自今往后,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当初死不悔改、任性妄为的小姑娘,如今,也长大了。
终有一日,她也是会心灰意冷的。
只可惜,终是,他负她良多,她欠他许久,回不去了……
羽渊,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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