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家的女公子,进宫来给贵妃娘娘问安的。”
“贵妃娘娘”四个字让顾怀瑾周身的气场沉戾下来,他打量着望舒,轻浮的调侃:“都说萧凌恒的女公子才情非凡,容貌更是艳绝长安,今日一见倒是有些失望。不过鸡肋罢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望舒对他的敌意感到十分意外。
顾怀瑾经过她身边时,望舒扯住了他的衣袖,她望着他,明眸浅笑,言语却毫不客气。
“臣女也从坊间听闻,当今的太子殿下姿容绝丽,模样和身段皆不输于世间女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副其实。”
她蓦然松开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的将手指擦拭了个遍。
顾怀瑾怎会看不出她的嫌弃,气得面色铁青,沉着嗓子道:“你姑母向来不喜欢在北宫附近走动,相信她也不希望你在这里出现。”
他怒气冲冲的离开,挑着宫灯的宫人们急忙跟随。烛光穿透夜色扫在宫道两旁的夕雾花上,将这抹明艳留在了望舒眼中。
两人的初见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还徒增了彼此的厌恶。望舒心里的好奇已经纾解,就再也没有去过北宫。
直到那天,她随父亲入宫给姑母问安,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彼时正是姑母被册封皇后的关口,陛下有意册封姑母为后,却遭到了顾怀瑾、舅舅及一干大臣的反对,这件事暂且搁置,宫里又忽然传出了先皇后的流言。
先皇后叶氏生前乃陛下钟爱,后难产而殁。宫里对其死因多有揣测,而更让人捉摸不透的便是先皇后与舅舅的关系。此番流言复起,传得依旧是先皇后与舅舅之间的暧昧,或者说是,奸情。
陛下大怒,命人彻查。听到流言的顾怀瑾十分愤怒的闯进“长秋殿”,质问姑母是不是她散播的这些流言,恰逢陛下也在殿内,便命孔廷尉查明流言起源,结果证实出自宫外。顾怀瑾却不信,言辞激烈直至惹怒陛下,于是陛下便以太子失德为由废除了顾怀瑾的太子之位。而后,顾怀瑾还挨了一顿板子。
那日望舒经过太医院时被一个神色焦急的宫女撞上,宫女瞧着眼熟,一问才知是顾怀瑾的侍女杜若。杜若说,顾怀瑾身上的伤口又复发了,她正要去请太医。
望舒心下了然,姑母将太医院的太医都传走了,只怕她要扑一场空了。
她斟酌半晌,便让零露出宫把萧府的大夫请来,自己先随那宫女去了北宫。
望舒一走进内殿,便闻到了满屋子酒味,当然还看到了那些被砸得稀巴烂的瓷器。
看来他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
顾怀瑾趴在榻上,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听见脚步声,只以为是杜若。
“太医怎么说?先把桌上的药给本王拿来。”
望舒拿起药膏,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清凉的气味刺入鼻腔。
她掀起顾怀瑾的内袍,他的背部依稀可见深可见骨的鞭痕,模样扭曲丑陋。
望舒指尖微抖,大半药膏便撒了下去。
顾怀瑾疼得嘶了一声,“怎么这般没有轻重?”
他一转头看见望舒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拉起被子掩住自己往后退去,那模样着实好笑。
“殿下可真娇气,药膏涂多了也会护疼。”
望舒封住瓶口,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太医都去我姑母那了,所以就替你叫了萧府的大夫。”
顾怀瑾冰冷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
“连太医都被调走了,你们是巴不得我死在这里。这样萧淑离直封皇后,顾怀宇称太子,你就是太子妃了。”
顾怀瑾掩袖咳嗽了一声,苍白的面容比平日少了几分生气,他却还强撑着气势。
“你们萧家真是好心机,引我失态得罪父皇。我被废之后,萧淑离封后便指日可待了。”
望舒虽然同情他,却不满他的口气。
“若你能沉住气,又怎会中计?”
顾怀瑾冷笑,“若你的生身母亲被人诋毁,你能隐忍不发?”
这回倒是望舒沉默了。换位而想,她的确不能。
宫灯的烛辉在顾怀瑾脸上勾勒出生冷的轮廓。
“萧望舒,问问你的父亲和你的姑母,逼人太甚,真的不怕他绝地而生吗?”
望舒静静看着他,“我是我,萧家是萧家,我并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争斗,自然也不会为你传话。”
这句话对于彼时的她而言是再自然不过,谁都没料到日后竟会一语成谶。
顾怀瑾对望舒的厌恶那般明显,望舒也不想自讨没趣。之所以会帮他,是因为知晓他被废一事与萧家有关,若他再因此丢了性命,她怕是会良心不安。
对顾怀瑾的提醒,其实不止出自于善意,还有愧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