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和铁牛就在这个逼仄拥挤的杂货间里被关了好几日,这天夜里,屋中的人大多已经沉沉睡去,连门口的守卫都传来轻微的鼾声,无风无雨,天还很晴朗,星光布满这片院落,只传来阵阵起伏的虫鸣,却更让这个夜晚更有节奏地缓缓沉入梦乡。
林夏于梦中一直前行,空旷寂寥的田野上,明明没看到有牵绊之物,可是却被束缚着,再前进一步也无能为力,挣扎匍匐着,正想着如何把这透明的束缚斩断,不知何时,她侧身处起了火,一直蔓延爬行,伏上了她的脚边,闻到刺鼻难闻的焦糊味,还有耳畔边传来的呼喊声,一下子惊醒了。
窗外此时已经被大火映红,偶尔飘升飞过火星,外面的府兵连连呼喊道:“走水啦——救火啦——”相比外面的兵荒马乱,屋子里却安静祥和,林夏的小腿上不知何时,伏上了桃红色的编发束带,梦中浓烈的窒息感就来源与此,焚烧了她的梦,灼伤了她的腿,这是绑在身旁一个女孩发髻上的,女孩手上戴着同款绸缎绳结,上面绑着一个精致玲珑的银铃铛,目能所及处大家皆在熟睡。
“铁牛快醒醒!着火啦——着火啦——”林夏这才反应过来,大力推搡着身旁的铁牛,大声喊叫道。这声惊呼可算是把铁牛喊醒了,铁牛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见是林夏在喊自己,一边挠着头,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来。
屋里的众人也总算是陆续醒来摸清了情况,林夏慌乱地说道:“没时间解释了,火势快要蔓延到此地了,咱们大家伙赶紧出去!快把门打开!”
铁牛和在场的年轻后生明白状况后,齐心协力去把门大力撞开了,门外已经没有府兵把守了。
林夏一面对众人说:“大家快趁乱逃出去吧!别再被他们抓到了,记得藏起来,往城镇外头走!”一边给人质们指着出去的方向,路上遇到偶尔经过的府兵,有的官兵忙着救火事宜,没空处置他们,另外一些犯轴的官兵企图命他们返回去,这时铁牛便听从林夏叮嘱,冲着官兵撒出一堆粉末,因为之前已经告知人质们,应该避免吸入踯躅花花粉,所以摇摇晃晃侧身倒下的只有拦路府兵。
因着这场大火,官兵疏于防守,一路上铁牛还打昏了好几个拦路的士兵,林夏则必须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耗费不少心神才从墨染勤山庄里面七拐八绕,找到安全路线,没有遇到太大阻碍,往外逃很是轻松,一行人跑到墨染勤山庄门外百米处,总算觉得安全一些,林夏便停下来喘息,其余人质唯恐夜长梦多,赶紧让孩子趴上背,匆匆别过铁牛他们,就接着往墨染勤山庄外跑去,希望多争取一些时间逃出生天。
“咱们从山庄外头绕回寨子里去吧。”林夏终于算是喘匀了气息,说道,墨染勤山庄真是不太平,竟然连个守门人都没有的,按理说来不应该的,即便是着火,也不会将看门人抽走,里头指定有什么是他们不曾知道的猫腻,这地方不善不宜久留。
铁牛点头应承,便和林夏匆匆从旁绕路往跑去,一边往家方向跑的时候,林夏心中却闪过不安,一纵即逝,来不及细细思量,忽略了些什么?却抓不住,她怕极了这种心中漂浮无依的感受,狠狠甩了甩头,把不安的想法抛出脑后。
只是林夏若现在不去探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那恐怕她就再也无法窥探事实真相了。
因为,两日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有道疾风般的残影掠过墨染勤山庄上空,毫不犹豫地在西边某处客房落下,片刻之后,附近一处偏僻院落便燃起一盏昏暗的油灯。窗户上投来两道人影,大的那片阴影发虚,立在稍远处,小的阴影能清楚看出,是个训练有素,坐姿一丝不苟的年轻人。
“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么?竟然使用最紧急联络信号?”一道略显暗沉的嗓音响起,声音被刻意压低,分不清此人的实际年纪,只知是个男子。
“蓝少主稍安勿躁,这墨嵢王对我态度虽然客气,但格外重视他的兄长,还说如若不交出墨嵢泊,恐怕无法给出任何承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墨嵢王表面上是这一方霸主,可实际上在对前朝余孽的态度上,还得靠墨嵢泊拿主意,现在就是逼我交出墨嵢泊呢。”
另一道声音笑意盈盈的,顿了顿又说道:“如今之际,只有先把墨嵢泊放了,此人太过固执迂腐,且态度明确,是不会让我处置那些人质,我在明面上不好与墨家撕破脸,就辛苦蓝少主暗中协助一二了,当然墨家内应也已经找好了,到时候他便会协助你的。”
“早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拿着那张死相脸对着我,笑脸并不适合你,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下一次我可不再会打招呼了。”那道虚大身影说道。
“还有,别说的那么好听,好似我有别的选择一样,你不是早已经向陛下请奏过了么?这件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心有成算,两日后你让你的人规矩点,到处煽风点火便好。”吩咐完,那道虚大的影子很快便没了踪迹,像不曾来过一般。
”哼!“那道一丝不苟的坐姿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似乎被气得不清的模样,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像是又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情。
不一会儿,那微弱的火苗也熄灭了,院落里隐约响起微弱的“沙沙----”声,夜又重归于寂静,要不是空气中残留着灰烬余味,任谁也发现不了刚刚的一场密谋。
最优秀的猎手总是会提前,将诱饵精心撒下,布下甜美的陷阱。
然后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足迹清理,掩埋干净,接着就是以逸待劳,等着满怀希望的猎物自投罗网。
最后到了该收网的时机。
即两日后的现在,这些人质也到了该永远消失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