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到最后觉得不如写宿舍门牌号。
全靠空间想象地用脚画完几个大大的数字,他们留守了唯一一个不是这个宿舍的夏炘然看东西,其他人一起溜去教学楼楼顶往下看。
几个数字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用蜡笔随手留下的涂鸦,可能也只有他们能看懂。
但雪毛茸茸的,草坪边一圈路灯呆呆地围着这个粗糙的作品,像在出神,糜知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拍下来。
他拿出手机,对着楼下,取景框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夏炘然,正抬着头看向这个窗户。
下着雪的夜并不允许糜知秋看清楚他,只有他红色衣服模糊的边缘在白花花的世界里特别的显眼。甚至仿佛不是红色,没有那么鲜艳,而是像一颗石榴籽,淡淡的晶莹,好像捧在光下是透明的。
糜知秋想起了小时候在全托幼儿园,每周末妈妈都会开着一辆红色的车来接他,那条路笔直,长得就像延伸到天边,嘈杂世界里的城市很矛盾,五彩斑斓又黯淡无光,可是那辆车子只要冒出一点点色泽,就能在糜知秋的世界里浓墨重彩。
光是看到就有甜味。
雪越下越大,似乎在让他们早早回去,几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回宿舍,雪偷偷钻进他们的头发。
糜知秋问夏炘然,“你刚才抬头在看什么?”
夏炘然像小动物一样甩动了一下头发,“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呀。”
他说的大概是雪。
糜知秋看到他下眼睫毛因为打潮了,好像又垂下来了一些,有些好笑地想,我在看喜欢的人。
“我刚才看着你想到了我妈。”
夏炘然笑了一下,有些习惯他的突如其来了,总结起来,“你想当我爸爸,还想我给你当妈。”
糜知秋研究了一番,“似乎并不简单,这需要我和你妈结婚,然后你嫁给我爸。”
夏炘然安慰他,“也就比世界和平容易一些。”
这段楼道似乎今天走起来格外长,糜知秋看到窗外的路灯颜色和教学楼那里的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只有它一个驻守在这里,惨白着一张脸。
好像有很多冲动,催促着让他继续说点什么。
结果在开口前,夏炘然先喊了他的名字。
糜知秋。
夏炘然很少这么喊他全名,他们两似乎总是很自然地走在一起,没有什么招呼的过程,糜知秋不知道怎么突然紧张了起来。
夏炘然发现糜知秋严肃起来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抓了一把头发,“我今天下午收到通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糜知秋的错觉,他总觉得每个逗号都被夏炘然缓慢地拆开,变成了一句句意味不完整的句子。
他只能在这摸不着头脑的停顿中回应了一声。
他说嗯。
夏炘然又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英国那边申请通过了,我下个学期会去伦敦。”
也许路灯独自伫立并不孤独,它也并不会拥有情绪,陪伴黑夜就是它的本能,白昼注定会在几个小时后降临。
糜知秋在楼道的每一个窗口,似乎都在为那盏灯诠释内心,不自觉地也跟着夏炘然笑了起来。
“你当然会通过了。”
他拍了一下夏炘然头上的雪,“祝贺你。”
雪稍纵即逝,落在头发上不融化,也没人敢触碰。
零零碎碎地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