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家里也忙碌了起来。大年三十的家族聚餐在我家,所以爸妈很早就开始准备。鸡鸭鱼肉自然是少不了的。我妈还裹了粽子,揉了汤圆,我也帮着做了些饺子,用来当做晚上的宵夜。依照我们这边的传统,在正式请客人吃饭前,主人家需要先用酒菜祭祀先祖。然而这酒菜也很有讲究,必须要有猪肉、牛肉、鸡肉、鱼肉、水煮豆腐、炒豆芽、炒豆腐干、油豆腐、黄豆等至少九碗菜,菜中间需要放上一碗白米饭。虾和蟹不能用来祭祀,据说是因为虾身是弯的,螃蟹是横着走的,寓意不好。酒则必须是黄酒或者自家酿的米酒,白酒因为挥发太快,一般人家不会用。而啤酒和红酒则被排除在外,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属于舶来品吧。
我们普通人家的祭祀虽然没有像鲁迅笔下《祝福》那么隆重,但在爸妈那一辈看来还是需要很讲究的。我按照我妈的指示将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好,我爸则把香和蜡烛点上,朝门外拜了拜,表示邀请先人们带“朋友”来家“做客”吃年夜饭。在我妈验证“他们”来了之后,我爸就倒上第一轮酒,请“大家”吃好喝好,并祈求新的一年顺风顺水。过了一会儿,我妈倒了第二轮酒,也做了拜祭和祝愿。我负责最后一轮,我拿着酒瓶小心翼翼地将酒依次倒到“他们”的碗里,然后也是祭拜和祝愿。祭祀的酒不会倒得太多,每个碗里三轮加起来都不会到一两,但我们的敬畏之心不会少一钱。
三巡过后表示“客人”们已经酒足饭饱,要准备回去了。我爸妈则会拿出写着先人名字的佛纸,放到炭盆里去烧给“他们”。这些佛纸都是我外婆一张张亲口按着佛经念过的,这样的佛纸才会有“效力”。所以这种“佛纸”也是很费时、很珍贵的。有的卖佛纸的小贩为了方便会拿个录音机放在香堂,表示佛纸都是“念”过了。更有些无良的则会直接省略这个步骤,向那些买家忽悠都是香堂里的“念佛老太婆”们亲口念的。
佛纸在炭盆里很快烧得变了灰烬,一些灰屑随风飘扬了起来。我爸赶紧用盖子将炭盆盖上,这些灰烬要在新年上坟的时候埋到先祖的坟上。以前我都对这种封建迷信遗留的做法感到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到了我们这一辈肯定不会再去搞这些仪式了。后来随着阅历的增加,慢慢明白,这种仪式不光是对先人的缅怀,更是文化的一种传承,告诫我们需要有敬畏之心,不能忘本。
祭祀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将酒倒回酒瓶,以后可以用来做菜。我爸撤掉了香炉,我将碗筷拿去冲洗了一遍重新摆上桌,而我妈则去准备晚饭了。忙活完,在等待客人之际,我拿出了电话,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回家前,我们寝室6人做了约定,大年三十要挨个打电话,从一号床开始。跟我挨着的是老赵,接通之后我们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那一锅丸子。接着是Eric,毕竟都在江浙一带,所以我俩的习俗没有差太多。之后是大彪班长,他们家已经吃上了,隐约还能听到推杯换盏的声音。刘总打了半天没接电话,就给林爷拨了过去。首先我就吐槽了刘总业务太忙不接我电话,林爷自然也是“夸奖”了刘总一番。林爷是朝族,他们过年的风俗就是不一样,等我打过去的时候他说他们已经吃过一餐了,在等第二顿了。据说按照习俗他们还会在席间唱歌跳舞,我霎时间想到如果我们家族聚餐的时候也是唱歌跳舞会是什么画面?不不不,有点辣眼睛。
晚上吃完饭,我们大学的班级QQ群炸开了锅。我也首次对全国各地各种过年风俗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最激烈的讨论话题莫过于各地的“美食”了。咸甜豆腐脑之争、饺子馄饨之争、元宵汤圆之争、大小馒头之争……大家都纷纷为自己的家乡美食据理力争,毕竟俗语有云:除了自己谁都不能说自己家乡的不是。我也是参与了混战,在向大家展示完特色美食后,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究还是没解释清楚什么是“霉菜梗”。
不过,大家看的都是同一台春晚,桌上少不了大米和小麦,用的都是筷子,都在同一片天空下。
到了晚上11点半,手机收到的祝福短信也越来越多,我赶紧跑下了楼,免费版烟花大会就要开始了!!广场人很空旷,除了我之外,剩下的都是放烟花的人。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12点,周边的爆竹声、礼花声也越来越密集。我好想跟别人一起分享这一刻啊,可惜卡片机终究拍不出那个效果,而且那时也没有智能手机、微信朋友圈,更没有网络直播。此时,密集的祝福短信依旧不断袭来。我想了想,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新春快乐!快出来看烟花啊,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