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其实一直都未纠缠过小婵,读书人该有的矜持和礼貌,他一样不缺。
小婵扪心自问,若还在鲲船上的时候,自己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一位学子劝她从良,元朗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梦幻。
自从跟了公子之后,她曾经的这个想法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候渐渐淡忘了。
你要说她倾心于公子,是也不是。
公子有大才有大爱,为人风趣又专情,是个好归宿,但是小婵自认为不配,真心觉得自己不配。
小婵仰慕公子,却无儿女私情,不仅如此,公子还为她打开了儒家的大门,公子的先生还会为她解惑。
小婵的心思早已把往日的留恋深埋,如今她渴望与书为伴。
夜小天曾经对她说过,什么时候她能够面对自己的过去,和自己和解,重拾自己的姓名,那时候的她才是完整的自己。
一开始小婵不懂,和公子相处久了之后,再被先生点拨,她也终于明白,姓名不过是代号,重拾信心才是正途。
——
一日午后,小婵像往日一般收拾桌子,趁着大家离席,不经意间的问道,“文老,世间读书者多矣,为何独独男子能独得浩然青睐”?
其实这个疑问在小婵的心里埋藏了很久,只不过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女子无才,便不去思考这个无知的问题。直到最近,她看公子送给他的书籍,颇有一种破开迷障,见山见水的感觉。
文老正惬意的喝着茶,对于这个旁听的姑娘,一直心存欢喜,“也不尽然,不过女子近书者少,相夫教子岁月长。
读书治学是一门苦功夫,需要从小培养,一生勤耕不辍才行,久而久之,女子无才便是德才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众人”。
小婵略微沉吟,“文老的意思是,曾经出过有文采的女子吗”?
文老哈哈一笑,“何必曾经,当今天下就有一个,十年来在诗词一道,压得整个儒家须眉抬不起头来,要不是拙言横空出世,少不得还要被羞辱几分”。
小婵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世间竟然有此等奇女子”?
文老有些感慨的说道,“我与她见过一面,年少时就敏而好学,他父亲常常跟人提起,可惜她是女儿身。
她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婧字,少年的时候,已经名动一方,求亲者踏破了门槛。只可惜,她恃才傲物,放出豪言,若不能让她在才学上甘拜下风,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擂台摆下了,也有不服输的学子应战,全部铩羽而归。幼学时,听说连着换了好几位先生,不是因为调皮,而是担心自己误人子弟。
这还不算完,这位奇女子曾经女扮男装,一路势如破竹连中小三元,被赐予文位时才被大儒发觉,这才断了科考的路子。为这件事,她当场大骂天道不公,众人只好以母鸡司晨等说辞来呵斥。
从此之后,这位奇女子开始切身感受世道对女子的不公”。说道这里,文老叹了一口气,“后来他父亲犯了事,家道中落,牵连到家里,她被充了乐籍”。
小婵听到这里,不知不觉感同身受,越发的对这人更感兴趣了。
文老接着说道,“被迫改名红妆的她,听说因为桀骜不驯,吃了不少苦头,最惨的时候,差点投湖自尽。幸好遇见了正好饮酒赏月色的一位书生,救下了她。
二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了解到她的苦衷,书生特意送她回去,还出钱打点了不少,让她好过一些。随后的日子里,书生广邀好友,专门去照顾她的场子,这才有了京城第一名妓的故事”。
小婵惊呼道,“您说的就是京城第一名妓,染红妆”?!
夜小天懂事的送上一壶酒,文老示意他倒满,美美的喝了一口,这才接着说道,“她本是官家的小姐,文墨更是一绝,琴棋书画无所不会,样样精通,这些求学的学子,竟然是一个也比不上。
说来好笑,好些慕名而来的学子,一开始,或许是抱着一些不可言明的想法,接触时间多了,渐渐变成了求学和解惑。她不仅治学有道,诗词歌赋更是一绝,若不是因为遭难需要逢场作戏,恐怕我们会失去一位女文豪”。
能被文老这样称赞,在座的各位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随着她名气越来越大,想一睹芳容者趋之若鹜,她却因此水涨船高,她的门槛也越来越高。不过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救过他的那个书生,只要他出现,她总会第一时间相会,从不关心是否驳了其他人的面子”。
夜小天听到这里,挤眉弄眼的问道,“先生,莫不是当年你也吃过闭门羹”?
文老假意怒道,“读书人风流不羁,这乃是雅事,况且是这等奇女子,我也是抱着求学的态度去认识一下”。
夜小天赶紧竖大拇指,我这先生就是牛逼,起码光明磊落。
文老接着笑呵呵说道,“拙言,你不要以为我诓你。她之所以被誉为京城第一名妓,并不是因为她才色双绝。恰恰相反,她姿色在当时也只能算得上中人之姿,却因独有的才华,令人不敢小觑。
她除了诗才无双之外,她对科举还有着很深的研究,虽未亲身经历一场举子考试,却天生有着考场的嗅觉,即时作文的能力,无出其右。因此,当年那些人去拜访她,很大一部分真正是为了科考。
救他的书生,性子最是和善,但是却治学不严,按理说秀才已经是顶点了。只因他出入红妆的院子最多,治学却因此步步攀高,他对此并未隐瞒丝毫。原本是抱着游玩的心态,他当年以不可思议的进步,考取了当年的举人,让知晓他真实水平的人,惊呼不可能。
烈火烹油,锦上添花,那一年他为她赎身,更是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规格,娶她为妻。这惊人的举动,让整个烟花地为之流泪,整个京城的贱籍女子,为她送行,当日盛况,百年不遇”。
文老接过夜小天递上来的酒杯,一口饮尽,“从良之后,她并未沉寂,反而创办了一家书社,和兴趣相投的学子们,每日研究典籍。
第三年,书院七子全部进入殿试,这里面包括她的夫君。此事传出,她的大名因此享誉内外,一时荣耀已不能再增添分毫,但同时也给她埋下了祸根”。
文老放下酒杯,眼神有些唏嘘,“自古科考是朝廷只为求德才兼备的学子,因此考试虽然重要,也必不可少,但是不能因此大浪淘沙淘出来的全是钻营考试的人,这并不符合官家的初衷。
话分两头,她的所作所为,无疑打了好多夫子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书院七子面临选择,要么割袍断义,要么和她划清界限。她的书院,终究是没开多久,就没有了音讯,她也因此日日以酒为伴,郁郁不得志。
这也不算,她的夫君本就不是有大才的人,为官没多久,就出了事故,再一次连累到她。还好有人出面说情,受过她恩惠的,于情于理打点一番,他们夫妇二人才被从轻发落,发配到了崇州”。
一段话结束,听者无不感慨万千。
夜小天不满意,催促道,“先生,别说话只说一半啊,后来呢”。
文老轻轻一叹,“时也命也,他夫君因此一病不起,久病卧床,到崇州不久,就一命呜呼了,只剩下她一个女子孤苦伶仃。她也因此大病一场,在好友的接济下,幸而活命。
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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