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他是陈五。
对面,一张铺着柔软皮毛的椅子,就放在牢门口,而椅子上,安清和舒适坐着。
他看着牢房里大口吃着馄饨的陈五,脸上挂着微笑,但眼底,却有不屑和怜悯。
太渊州江湖上口称的五爷,就这?
即便是铁打的汉子,日日受刑,然后饿上个几天,再给他点吃的,也就像狗一样。
安清和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
失望的是,或许渊行帮其实也不过如此,终究只是些帮派中人罢了,只是太渊州江湖太不入流,以至于让渊行帮一家独大。
好奇的是,如果此时对面的人,是晏红染的话,会是怎样?
他突然很期待,更有种莫名的亢奋。
牢房里,陈五的眼睛藏在脏乱的头发之后,独眼转动间,便看到了牢门外那人变幻的神情。
他眼睑低了低,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上,然后美美地打了个嗝,躺在地上,舒服地哼哼唧唧,仿佛能掩过这一身伤的疼痛。
安清和摆摆手,一旁的狱卒便上前,敲了敲牢门。
陈五看了眼,很配合地把手里的海碗递了过去。
“你先下去吧。”安清和说了句,那狱卒便退下了。
“吃饱了么?”安清和问道。
“三分饱吧。”陈五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在忍痛一般。
“想不到你饭量这么大。”安清和说道。
陈五道:“平时顿顿能吃一根羊腿。”
“听说过。”安清和点头道:“陈五爷无肉不欢,大前年太渊州闹旱灾,百姓吃不上饭,都在你府外闻肉味儿充饥。”
陈五哈哈一笑,如同自得一般。
安清和也是一笑,“可惜了,那样的日子,或许五爷再也见不到了。”
“嗯?”陈五挑眉,“怎么,你还真敢杀我?”
“你杀了府衙捕头,犯的是死罪。”安清和道。
“笑话!”陈五冷笑道:“人是被赌坊的人打死的,与我何干?”
“不,人就是你杀的。”安清和同样冷笑,“我说是你,便是你,证据一找一大把,若要人证,我能找到几百个人,办成铁案很容易。”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手下兄弟,乃至渊行帮找你麻烦?”陈五冷冷道。
“这是府衙办案,知府大人亲自批示,如果有人不识好歹,那就是藐视王法,难道陆景等人,还会为了你一人,让渊行帮万劫不复么?”
安清和道:“至于你手下的那些兄弟,或有忠心之辈为你奔走,但我想更多的,应该是在知道你必死之后,看清局势,然后争你的位子吧?就像现在的陆景几人,在争石崇山的位子一样。”
“你小瞧了帮内的一众兄弟。”陈五道。
“我只是在说我认为的事实。”安清和笑了笑,“你信不信的,我都言尽如此。”
陈五沉默片刻,道:“你还真是个狗官。”
安清和坦然受之。
“开条件吧。”陈五道:“我不信你折腾了我这几日,就只是想让我受皮肉之苦。”
“五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安清和道:“的确,我今日能来,你该也能想到,事情或有转机了。”
陈五坐在地上,没说话。
“你想当帮主么?”安清和忽然问道。
陈五先是一怔,继而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或者说府衙,能让你当上渊行帮的帮主。”安清和认真道。
陈五心里起初是不信的,官府干预江湖帮派事务,这是大忌,本来官道和江湖道便互不牵扯,若是有一方越线,传出去,掀动的波澜可不只是他太渊城一隅。
可如今细想,对方虽然是太渊州六扇门总捕头,但行事不可能没有知府谢玉尧的批准,也就是说,敢动自己,是谢玉尧等高官决定的。
很可能,这只是个前奏,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渊行帮。
陈五很清楚,如果有官府的力量介入,自己只要答应了,当上帮主并不困难。但从此以后,恐怕就成了谢玉尧等人手中的傀儡,而渊行帮,也会成为一个空架子,会成为谢玉尧等人搂银子及做阴暗事的工具。
可要是不答应,他同样清楚自己的下场。
“想或者不想,很难吗?”安清和笑着问道。
陈五语气微沉,“你们好大的胃口。”
“渊行帮盘踞州城,甚至各郡城之中都有你们的人跟当地帮派联系。”安清和道:“你们的手伸得很长,各行各业的买卖都掺和一脚,听说有些地方县令,都要看你渊行帮脸色行事,这对太渊州不利,帮派势大,百姓何以安居?”
陈五摇头道:“青楼买卖,渊行帮就不参与。”
安清和脸色一冷,“看来你是不想合作了。”
陈五摇头,“我不想死。”
安清和心下一松,脸色也和缓下来,“五爷是个聪明人,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只有活着,你才有机会享受。你放心,等你当上帮主之后,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那你们想要什么?”陈五心中不屑,面上不露分毫。
安清和道:“只要渊行帮对我们透明,这就足够了。”
陈五突然笑了下,有些落寞,也有些忿然的无奈。
他其实已经想过了,自己被抓进来已经有几天了,王元植等人肯定会打点,但现在,莫说自己没能见到对方,便是自己在这牢里,都没见过其他犯人。
整日里,除了挨打受刑外,便没有其他多余的。
就算他往日再呼风唤雨,在官府眼里,也只是蝼蚁,最多是个头比较大、蹦跶得比较高的蝼蚁。
谢玉尧跟安清和,是吃定他了。
而陈五并不想死,所以,他只能选择屈服。
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待在牢里了,他想吃肉想喝酒,而不是继续忍受这些刑具。
从这一刻开始,陈五知道也看清了自己,自己素日常自诩是豪杰,瞧不上这太渊州江湖里的任何人,而现在,若是此事传出去,莫说豪杰好汉,恐怕帮内的弟兄,都要唾弃死自己了。
但自己又能如何呢?
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可要想苟且偷生,就得放弃些什么。
“我想吃羊腿。”陈五说道。
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不甘,只有认命。
安清和微微一笑,“可以,要烤的还是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