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双亡,她还有叔叔婶娘,且她的两位叔叔皆是侯爷!
堂堂侯门千金竟被人侮辱至厮,且这还不是头一回了。
上一回,因着贾母和王夫人为了宝二奶奶的人选而打擂台,却牵累到了史湘云身上,当时,王夫人可是当着史湘云的面,故意提到贾家庶子贾环,其言下之意,竟是史湘云倒贴也要嫁给贾环,偏生荣国府这头还不乐意。那会儿,史湘云气得立刻就要离开,被强留下来后,也不过是多留了一晚,次日一早立刻回了史家,至此以后,再也不曾登过荣国府的门。
说实话,以史湘云的出身,配宝玉早就措措有余了,若非考虑到贾母乃是史氏女,且史湘云又惯常养在她跟前,这门亲事史家是绝不可能答应的。结果,史家那头思来想去有些松口了,却偏生荣国府先反对了。这倒也罢,左右不曾把话说开,可如今……
士可杀不可辱,史家一门双侯,那可不是区区一个皇商薛家招惹得起的!
在荣国府闹剧尚未完全平息之时,史家炮轰薛家,且直接上书当今,状告薛家欺人太甚,意图毁去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孤女。
事情直接就闹大了。
这也难怪,对于史家来说,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忍气吞声,还不若将一切事情全部摊开来细细掰扯清楚。旁的不说,倘若史湘云真的保不住了,至少也要确保史家其他姑娘不受牵连。同时,史家也打定主意要狠狠的从薛家身上咬下一块带血的肉,要让世人都知晓,一门双侯的史家不是那等会忍气吞声的主儿!
薛家母女懵逼了。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薛宝钗才清晰的认识到,史湘云跟她的不同。甭管本人品性容貌如何,至少在出身方面,史湘云比她高贵了不止一筹。比起父母双亡却有两位侯爷叔父撑腰的史湘云,她薛宝钗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小女子!
然而,到了这会儿一切说甚么都已经太晚太晚了。
史家绝不善罢甘休,而原本可以调停此事的荣国府自身难保,至于王家则干脆是人去楼空,哪怕这会儿立刻快马加鞭向王子腾求助,一来他愿不愿意帮忙还是一说,二来时间上头也是来不及的。
最终,薛姨妈想到了王熙凤。
再度见到久违了的薛家母女,王熙凤表示,她早已经料到了。从消息传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猜到是薛宝钗出了昏招,可这事儿她却是从头至尾都不曾插手。原因很简单,她对于薛家、史家都没甚么好感,就算两边真的掐起来了,跟她也全然没甚关系。
不过,来者是客,没的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更别说薛家母女还是带着重礼才访的。
“小姑母,许久不曾相见了。说起来也是你们仁义,我们家戴着重孝,你们都不忌讳,还亲自登门拜访,实在是太让我感动了。”王熙凤假意拿了帕子抹去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面上更是一副悲切外加感动的神情,然而这一幕落在薛家母女眼中,就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原因很简单,贾赦过世,薛家根本就不曾前来拜祭。事实上,就在贾赦离世后没两日,薛蟠就被薛姨妈打发去了外头。甚至别说亲自拜访了,就连个管事都不曾派来,竟好似荣国府分家后,王熙凤这一房就同薛家全然没有任何关系了一般。
说起来挺让人寒心的。不过,搁在这会儿,却也有一种报应不爽的痛快感觉。
薛宝钗的脸皮倒是厚,只仍淡然一笑,好似全然听不明白王熙凤话里的意思。倒是薛姨妈,面上颇有种讪讪的感觉,好一会儿都不曾开口,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往王熙凤面上落。
“瞧我,好端端的竟是又这般了。小姑母疼我,可千万别怨我。唉,这几个月来,家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说起来,当初咱们这一房离开荣国府的时候太着急了,我竟是忘了同小姑母道一声别。您没怪我罢?”
“这……这自然怪不得你,我也知晓那会儿你忙,你这不是忙吗?”薛姨妈越说越显得底气不足。那会儿,王熙凤确是忙得脚不沾地,可问题在于,她不忙啊!非但不忙,还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只想着王熙凤这一房被撵了出去,荣国府还不就落到了贾宝玉头上吗?面对这般大的好处,薛家母女俩一致的将李纨、贾兰母子俩选择性的无视了。
“嗯,那会儿真的特别忙。其实也不单单忙碌,最主要的还是心累。分家那会儿,我家爷还不曾回来,我家太太身子骨素来不怎么好,让她照顾孩子们已经算是受累了。这家里家外,可真是我一人在操持。”
王熙凤说着说着,又再度抹起了眼泪,一副苦涩难耐的模样。
“小姑母,你是真的不知晓,那会儿我的日子有多难过。我就想着,为何我爹娘要这般早早的离开?又想着,我那兄弟素来没啥本事,连个忙也帮不上。唉,要是我兄弟姐妹多一些,哪怕添个妹子,关键时刻也好搭一把手,不是吗?”
一声声诉苦,一声声抱怨,王熙凤倒是说得痛快了,可薛姨妈到底是个普通人,甚至连薛宝钗也越听越不是滋味,很是有些受不住王熙凤的指桑骂槐了。
呵呵,她的意思不就是娘家无人吗?
“凤哥儿,你听我说……”听王熙凤说了一大车的话,薛姨妈觉得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当下抢先开口止住了王熙凤话头,连声道,“先前的事儿咱们只当过去了罢,这不,今个儿小姑母可是给你寻了一份好礼的。你赶紧瞧瞧,看看是不是合心意,若是不合,回头小姑母再给你换上另外一份。”
礼物那肯定是合心意的,这主要是王熙凤的心意太好猜了。甚么金子银子、金票银票、房契地契,随便来!不用跟她扯甚么来历典故,这些有文化涵养的东西,她全然不懂。反过来那些个越俗气的东西,越能得到她的好感。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大意的用钱羞辱她罢!
显然薛家母女做的非常好。所谓的好礼,不单有厚厚的一沓银票,还有数个庄子、铺子,虽只是轻飘飘的一个半大的小匣子,其价值毛估算至少在两万两银子以上。
这诚意够足!
王熙凤在确定了礼物的价值后,果断的唤了丰儿重新上了一份好茶。话说回来,方才她倒是将人迎了进来,却是连壶冷茶都不曾盛上。虽说薛家母女也并不是跑来喝茶的,可大老远的来这么一趟也不容易,结果连杯茶都没有,确实显得挺寒碜的。偏生,王熙凤有的是理由。
“瞧瞧我跟前的这些个丫鬟,一个个连眼力劲儿都没有。没瞧见薛家太太和宝姑娘都来了这么好一会儿了,竟是连壶热茶都不曾送上来。我养你们作甚?留着过年吗?!”
当着薛家母女的面,王熙凤狠狠的数落了丰儿一番。丰儿倒也光棍,毫不犹豫的应下了这莫须有的罪名,且在放下了热茶之后,立刻转身向薛家母女俩跪倒在地,口中更是连连认错道歉,一副羞愧至极的模样。
这下子,却是难倒了薛家母女,尤其是薛姨妈,一脸的憋屈外加左右为难。可甭管如何,她今个儿十来求人的,哪怕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偏这会儿,王熙凤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掩嘴笑着看向薛姨妈,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只滴溜溜的转着,好似在瞧笑话一般。
薛姨妈没了奈何,索性一狠心,亲自将丰儿扶起,又将手腕上套着的一个绞丝金镯子硬塞到了丰儿手里,堆起了满脸的笑,道:“好姑娘,吓到了罢?你家奶奶就是这个性子,平素就喜欢吓唬人玩儿。快起来,赶紧起来,我一点儿也不气,真的。”
丰儿悄悄的一掂量,薛家人的身上就没便宜货,不说这做工,单是这份量少说也有三两重了,绝对的好货。
当下,丰儿笑开了:“多谢薛太太赏赐,我给薛太太磕头了。”说罢,她还真就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旋即不等薛姨妈再开口,就带着一路嬉笑跑出了厅里。
王熙凤几乎要笑疯了,捧着肚子直唉哟,好半响才勉强止住笑意,向薛家母女歉意的道:“小姑母,宝妹妹,还真是对不住了。这都怨我,素日里太宠那些个丫头了,如今倒好,她们个顶个的不怕我,只怕再过几年,都要爬到我的头顶上来了!”
笑了一场,王熙凤忽的话锋一转,正色道:“对了,还不曾问呢,小姑母今个儿特地来寻我,可是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