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坨新鲜的牛粪,用衣襟包了起来。
孙立雄刚走两步就觉得不对劲,感觉这整个棺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的肩部一阵阵撕裂的剧痛。孙立雄这个难受,既不能把棺材放下来,又不能停下脚步。他痛得只想开口骂两声,可是他刚张开嘴,一块黑乎乎臭烘烘的粘稠之物,一把就糊到了他的脸上,连鼻孔和嘴巴一起糊上了。
孙立雄下意识的还舔了舔嘴唇,他的表情突然就凝固了,只见他眉头紧锁,呸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孙立雄大怒,赶忙将脸上沾着的东西擦掉,指着郑宝叫道:“你要干什么!”
“这就是叠溪的规矩。”郑宝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狗屁规矩!呸,这是牛粪!”孙立雄大叫。
郑宝非常耐心的解释道:“大人,你杀了郁家老五,你若是以本来面目为他抬棺,他九泉之下,恐难瞑目。所以我们叠溪的规矩,会用牛粪将抬棺者的脸涂黑,不让死者认出你来,也能保你平安。这还有个名目,叫作黑人抬棺。”
孙立雄将信将疑,看了一眼岑千户,见他没有表情,只好点了点头。郑宝见状哪里还会客气?将手里的那块牛粪一股脑的都糊在了孙立雄的脸上。
涂抹完了之后,孙立雄一阵阵的犯干呕。
“你他娘的这个是牛粪吗?怎么闻着这么恶心?”孙立雄闻着气味有些古怪,已经开始气急败坏了。
“如假包换,刚大街上捡的,还热乎着,你也能感受到。”郑宝随口应付了几句,然后仔细端详孙立雄的脸,就像看一个艺术品,看完之后,郑宝满意的点点头。
“高帽戴上!”郑宝叫了一声。
郁老五的亲属将一顶白色高帽子递了过来,郑宝接过,端端正正扣在了孙立雄的头上。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假如郑宝刚开始就将孙立雄脸上涂满牛粪,恐怕他当时就会翻脸。但既然换上了孝服,又抬起了棺材,再抹点牛粪似乎也没什么,戴个高帽子更不叫个事了。
就这样,孙立雄咬着牙黑着脸,给死去的郁老五当了一回孝子贤孙。这也就罢了,最难过的是三步一叩首,磕头的时候以六叔和婶娘为首,手中拿着一根特意找来的粗藤条对着他的后背狠狠的抽打。
孙立雄真是小看了这些平日里干农活的粗人,别看他们不知道人体构造,不知道打在哪里最疼。但是他们有的是力气,再加上憋着的恨意,这一藤条下去孙立雄只觉得背部一阵火辣,腿肚子都开始抽抽。
还没走几丈路,孙立雄的后背衣服就被打的稀烂,背上横七竖八的出现了道道血痕。
孙立雄哪里受过这种苦楚?当一位后生的荆条抽在他的后脖颈,打的他头冒金星,再也忍受不住的时候,他大叫一声,双臂一用力,这就要将棺材丢在地上。
“你敢!”郑宝背着手一直跟在他的身旁,见状慢悠悠的说道:“你敢将棺材扔掉,全叠溪的父老就算豁出去造反,也要先宰了你再说。”
孙立雄嘴角抽搐了两下,抬头看了一眼岑千户,自己的顶头上司没有一点反应。他对这个老上司极为了解,岑千户是一个非常护短的锦衣卫头子,出现自己被人如此侮辱殴打却不置一词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自己随时可能会被丢弃。
孙立雄不禁头皮一麻,只好咬牙忍住气,三步一磕头,三步挨一鞭。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叠溪埋人的坟场。
到了地头,孙立雄再也坚持不住,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整个后背的衣服全都被打成了碎布条,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着肉皮,里面的白色脂肪清晰可见。
皮肉上的伤痛到也罢了,像孙立雄这种刀枪剑林中出来的精锐还忍受得住。但最讨厌的就是边上的郑宝,这小子一直给鞭打自己的叠溪百姓加油助威,还指点荆条打在哪个地方会更疼,打在哪个地方可能会打死人,那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一脸小人相,孙立雄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忘。
孙立雄在晕倒之前,趴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蹲在地上打量自己的郑宝,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郑宝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孙立雄的双眼:“鸟人,你先试试能不能活过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