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安眠药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今天整个脑袋都是昏的,看人都是双重的。看到下面候诊大厅里人山人海,我才知道这场疫情有多么可怕,咱们竟然在有生之年能遇到这样可怕的场景,也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
他刚说到这儿,肖娟忽然崩溃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按照规定,进了重症隔离区的医护双手是不能够随便触碰西的,除非医疗护理的需要。所以她只能像木偶一般坐在那儿,举着双手放声大哭,声音响亮得隔着厚厚的隔离服都能够清楚的听到。
好几个医护人员都跑到门口来张望,戴玉阳赶紧朝他们摆手,示意没关系。
熊胜男也过来看了,她也惊呆了,望着失控了的肖娟,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
肖娟只哭了几声便停住了,拼命的忍住,抽泣着。她显然想到了这是病房,外面还有危重的病人,虽然有好些病人已经死去,但是家人不能陪在身边,所以这之前并没有任何哭声。
而现在有哭声传来,却是从一个护士的口中发出的,只因为这个护士被压抑的几乎要崩溃了,歇斯底里的爆发。但是病人却不知道,这种哭声只会给他们带来惊恐和不安,甚至绝望。肖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拼命压抑着。
戴云阳伸了个大拇指,夸赞她能够控制,低声说道:“咱们是白衣战士,这是病患对我们的信任。我们要像一个战士,一定要坚强,我们要是崩溃了,病人靠谁呢?”
肖娟爆发似的哭出来之后,心里的压抑得到了释放,虽然不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已经感觉好些了。她克制住自己的哭泣,肩膀不停耸动着,点着头。
戴云阳默默的陪着她,没有再过多的劝解她,他知道肖娟已经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需要一点时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肖娟才转头望向戴云阳,她含着泪说道:“太惨了,我觉得我们和病人都太惨了……当我们穿上隔离服,原先熟悉的面孔都隐藏在了口罩护目镜的后面,辨别对方只能靠胸前后背的名字。我一下好像被投进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就像一片荒漠,就觉得好压抑。病房里各种监护仪滴滴嗒嗒的声音,不时响起的警报声,电除颤时病人猛烈的弹起又落下,心肺复苏老人骨头脆,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声音就像生命的叹息。”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天之内死这么多人,整整七个!七个病人装进裹尸袋运走了。我跟王冰冰,还有康庄把他们装进尸袋,他们的尸体好沉。七具尸体一具一具被抬出去,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呼吸,在写字,说想回家。现在却成了等待着火化成灰的尸体。我不知道怎么的,整个人就蒙了,傻傻的身体动不了,我能听到护士长对我说话,可是我却不能控制我的身体,整个人都僵了似的,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戴云阳点点头说:“或许这就是心理学上的应急障碍,我不清楚。好在你现在已经清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好些了,我想我儿子……,他今年才两岁,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能够蹒跚着跑来跑去了。想到他,又想到今天死去的那么多病人,也许有一天,我可能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好好的就死掉了,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