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平一人看来完全是异想天开,这不是派多少人去的问题,射叶提出想法,他以为绝无可能。“于万军之中取来剑豪的性命……全天下就三个人能办到,只可惜,我们一个都请不来。”他说。
射叶表示花再多钱都无所谓。
“有些事……”平一人沉默许久后坦然承认:“国君,就好比是让死人复生这种事,确实连钱也买不到。”
射叶也沉默了,但仅仅出于好奇他忍不住问:“哪三个人?”
“炎阳大巫,再有就是凤麟洲明月宫的白娘娘,炎洲落叶岛上的逍遥仙君。”
“我以为你要说的是皇朝、或是承天观中的某三位呢。”
平一人轻笑一声垂下了眼。
“影门呢?”射叶再问。
“办不到——我想他们也不敢接。”平一人摇头,“请国君相信,在很多方面,我们的红砂已经不比影子差了。”
射叶到底尝试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暗影拒绝,而光影门远在玄洲,因暗影之故,他们与广漠国素无来往。
平一人虽不认同,可他已经习惯于帮助射叶达成心愿。这时他想起了一个名字,一个早年在花溪国就曾听闻过的大名,蓝鲤。
长洲海联邦存在着许多别处都没有的特殊职业,交易人便是其中之一。说白了也就是说客,全凭一张嘴。平一人之所以会记得蓝鲤,只因她是这个行当里面的拔尖人物——能被四位海主同时颁发顾问头衔的人,会是凡人吗?
也许,只有她能说服光影去刺杀近江。
广漠国的聘书经飞来驿传到手中时,蓝鲤大概浏览过就丢去了一旁。她想不起在那蛮荒之地有哪个相识之人,而他们仅凭一个名字就找到了她,可想而知,这封精准送达的书信付给飞来驿的代价起码是羽檄级别的,如果接受邀请,聘金也一定相当可观。
只可惜,在南海的联邦海底金库都能开得起一间储物室的蓝鲤,在她的概念中,金钱已经排列得相当靠后了。去瀚海?别开玩笑了。多少年形成的职业素养不允许蓝鲤直接拒绝陌生人的好意,为此,她的第一幕僚在回书当中特别开出了一个对方绝无可能接受的天价,这种推脱的借口,近年来用得已是越来越多了。
十多天之后,蓝鲤在去往西海的私人航船上接到了来自广漠国的第二封飞驿信,里面只有一张皇朝和九大诸侯国国君才有权开具的、凭票即付的彩贝兑换凭证。对方付了钱,而且,不论成败,先把聘金一次性结清。
平一人此时已被射叶的手笔深深折服,蓝鲤又何尝不是?这种人她要不去见见,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名声?
“改道东海,去广漠国。”
简简单单一道命令便将她送到了射叶面前。而看起来就像个农夫般、没半点君王气势的射叶,在初见时已明确告诉蓝鲤:“此事就拜托你了,只要能办成,条件随便他们开,是否答应也全由你决定,不必再问寡人。”
做了五十多年说客的蓝鲤,能让她打心底里敬重的人物已是寥寥无几,射叶不但入选,而且排名相当靠前。她使出全挂子本事帮射叶以最小代价谈成这笔交易,射叶很感激,重赏蓝鲤的同时,也诚挚地邀请她留在广漠国协助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条件随便你开。”射叶说。
天哪,家天下、买天下……蓝鲤听过射叶的计划兴奋得不能自已,这将是施展她毕生才华的绝佳的舞台。
“能让我每天喝到海水就行,其他什么都不要。”
蓝鲤决定留下来辅佐射叶,公孙义死后她即刻赶到生洲,于是生洲内乱迭起,一个接一个的国家背叛东楼。
广漠国又能享受很长一段太平时光了,新一届的兵选越来越近,有这些时间,足够蓝鲤帮射叶实现他最初画下的那个大饼,将君位继承制改为父死子继,把广漠国,变成家天下。
踩着准点儿进殿的蓝鲤皮肤偏黑,一头银发,身穿看不出材质的裙装,戴着珠贝饰品,脸庞和身段儿将三十出头的贵妇们才有的那种雍容气质展露无遗。她今年八十六岁,名字虽占着个淡水的鲤字,却是纯正的海族,海联邦脊索邦人,对于半人半鱼血统的海国第二种族来说,这岁数风华正茂。
每次来到牙帐王宫的这间议事厅,蓝鲤都要由衷感叹一番。身为顶尖说客,她去过很多王宫,钻过山洞也进过冰窟,然而能让她去面谈之人,就算住的是洞穴,里边也堆满了宝藏。此地大概是唯一例外。
实力和地位可堪比肩四位海主的广漠国君射叶,身上衣服很干净,但一看便知是便宜货。装饰就一只耳环,跟这土屋一样,除了木头桌椅别无它物。桌面上没有瓜果,没酒也没茶。
正所谓负薪花下过,譬如拥有一支庞大船队的船主还要自己拉纤……
这种人,蓝鲤渴望看见他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