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跟臣子们斗志,但是人品还是有保证的,得到家仆的回复,大家立刻朝着午门赶。
等銮仪卫的静鞭连响三通,陛下高坐太和殿,大家这才表情复杂的反应过来。
三呼万岁,差点变成:陛下,臣等想死你了。
万历最为厌烦这种虚伪的仪式感,因为经历过张居正无情而虚伪教导的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很多臣子嘴里喊着万岁,其实心里根本一点儿都不尊重君主。
张居正是自己的老师,可能还好点。
那些表面上喊着自己万岁,心里琢磨着这个膏人怎么还不死的人,大有人在。
常云手持拂尘,站在丹陛之上,敞着嗓子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句朝会上的开场白,在其他朝可能是开场白,在万历朝肯定不是,陛下的性格肯定是说走就走的。保不齐陛下今日就是为了看看大家伙,免得忘了大家的样子。
然后看两眼,感觉没意思,下朝回去陪妃子玩乐。
立刻有臣子高呼一声,陛下臣有奏。
许久没上朝了,坐在这龙椅之上,万历皇帝还真有些不自在,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龙椅融了,弄成金子赏赐给辽东的将士的时候,听着这大嗓门的忽然出现,眯着眼睛观瞧。
太远了,看不清,看队伍好像是是楚党的人。
“准奏。”
来上朝之前,万历皇帝特意抽了鸦片,此时正是精神头足的时候,人看起来也有些神采奕奕的。
“陛下,臣弹劾徐光启枉顾皇恩、不思进取,至天津卫安危于不顾,整日钓鱼嬉闹,以致天津卫民怨鼎沸,民不聊生。”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
话音刚刚落下,就站出三名楚党官员,态度鲜明,气势高昂,弹劾徐光启,让他滚蛋。
万历看着态度坚决的臣子,有些想笑,他今日早朝,其实就是为了看戏的。
不过万历感觉这戏有些不够劲儿,所以他准备添一把火。
当下说道:“朕素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朕将天津卫码头之事托付给了徐卿,一日不到时限,朕便不会轻易怪罪于他。此事暂且作罢,谁在提,便先领三十廷杖。”
万历皇帝话音刚刚落下,太和殿之上瞬间群情激奋,仿佛不杀徐光启大明便要亡国一般。
“陛下,御史陈有年弹劾工部侍郎徐光启。”
说完一位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过于气愤,导致脸颊憋得通红的御史迈步上前。
诸位臣工一看,心里不由得的赞叹了一声。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陛下这才多久没上朝,大明就出了这么有演技的御史了?”
文官中不少党派大佬,一脸欣赏的看着陈有年,琢磨着要不要将他纳入队伍。毕竟这些年敢打敢拼的党棍越来越少了。
武将们都在一旁撇嘴看热闹,他们对于徐光启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平日里军队里提高福利,改善装备,大多数时候都是徐光启提的。不过武将身份地位,说话也没有人听,大家只能保持沉默罢了。
“拖下去打。”骆思恭一摆手,立刻有两个锦衣卫将人拖到午门外,砰砰砰痛打三十廷杖。
陈有年忍着剧痛,远远的看着大人们的表情,知道自己赌对了。
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万历啊,万历,你也就会打廷杖了吧,而我不一样,我还有一招!
只见那被人拖回朝班的陈有年情绪无比激愤道:“陛下,您就算是杀了臣,臣也要弹劾徐光启!”
“嘶,你这个请求着实过分!为何朕那么想满足你呢?”万历心里这么想,但是却不敢这么做,组制在上,还真没有人敢拿言官动刀子,万历好像万般无奈道:“你且说来。”
陈有年仿佛斗胜了公鸡一般,昂着头,迎着万千瞩目,沉声说道:“臣亲自去天津卫调查过徐光启,此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连续钓鱼七天,玩弄木料四天,四处作画玩乐五天,到如今陛下下旨,让他准备比试,他竟依然我行我素,现在已经开始四处购买木料和生铁,准备建筑豪宅,陛下徐光启目中不仅没有天津卫的百姓,甚至没有您啊!”
徐光启每日具体在做什么,曹化淳和张雪年早就跟自己提过了,所以万历皇帝心里跟明镜一样,但是还故意看向骆思恭问道:“骆思恭,这位陈御史所言,可是实情?”
骆思恭如何不知道陛下要自己配合,当下答道:“启禀陛下,确有此事。”
满朝堂的百姓听锦衣卫指挥使都确认了此事,即便是之前对徐光启保佑通情的官员也表现的异常愤怒。
倒是平日里与徐光启颇有些往来的孙承宗却站了出来,质疑道:“陈大人,你看到的这些都是表象,你怎么知道徐大人摆弄木头,不是为了制作新的工具,以提高码头的效率呢?”
万历看了眼孙承宗,淡淡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此时的孙承宗在朝堂之上已经颇具影响力,因为明朝君主大抵都有个传统,爷爷爱孙子。朱元璋喜欢朱雄英,朱雄英死后就把全部的爱给了朱允炆,朱棣喜欢孙子朱瞻基,万历虽然不喜欢朱常洛,但是对自己的孙子却非常不错,给他找了个孙承宗这样的老师。其实也表示了一种希望,那就是儿子这个大号练废了,孙子这个小号朕好好培养,总归能行吧。
见皇帝竟然在点头,陈有年立刻激动起来,朗声说道:“陛下,微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徐光启根本没将心思用在码头上,臣所言若是有误,臣愿意撞死在这金柱之上。”
陈有年一边儿说,还一边儿用眼睛瞟自己的早就事先联系好的同僚。
大家一看陈有年发信号,便知道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时机,立刻纷纷起身,“陛下,臣等支持陈大人所言,恳请治徐光启之罪。臣等皆愿意以性命担保。”
万历数了数,竟然足足有十几之数,这些人一个个慷慨激昂,仿佛自己不治徐光启的罪,他们便会当场撞死一般。
尤其是陈有年,已经发了疯似得要撞柱子,嘴里还喊着,“陛下,您若是不允,臣便撞死在这金柱之上,让徐光启活着也不痛快。”
“罢了,”万历长叹一声说道:“既然诸位爱卿皆言徐光启之过,但朕金口玉言以出,岂能轻易反悔,即刻下旨,让徐光启三日内完成竞标,若是徐光启真如陈大人所言,如此不堪大用,朕定会治他之罪!”
陈有年忽然感觉浑身通泰,闭上眼睛,似乎在表示对万历的不满。
其实内心早就止不住的咆哮,此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