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出被风吹散的半截叶子,忍不住的抱着肚子笑出了声。
宁非插兜沉默走在路上,因为分神,洒水车经过时都忘记了躲,平白被喷湿了衣服。
“又弄湿了衣服。”宁非“啧”了一声,伸手掸着衣服,前头被喷湿的行人正咒骂着跳脚,宁非听着前头人的大喊大叫,耳边突然想起了江泽的话。
“水鑫他怕水!不会游泳!”
宁非甩甩头,甩掉脑里不停响起的话,“不会的。林趯不会的。”
掸着衣服的手突然停住,林趯昨晚失魂的样子在眼前出现。
“宁非,长大真可怕.......”
“我好像变得不是我自己了。”
那样的神情和语气分明就是在自责。
“林趯。”僵住的宁非喊了一声林趯的名字,转身又往回走,因为实在放心不下。
“你终于笑出来了。”鄞瑾看着面前大笑的林趯。
上紧的发条突然松开,林趯笑了好久才渐渐停下,“我自己都不记得,这样自在的笑到底隔了多久。”
鄞瑾看着他,呼吸渐平的林趯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目光游移着避开他的眼神。鄞瑾不在意,伸手帮林趯拭掉因为笑的太狠而流下的泪。林趯敏感的偏了头,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手机便响起,林趯没顾得上给自己擦掉眼角挂着的泪,急忙去掏兜里的手机。鄞瑾捡着了空,食指伸上来帮他揩掉了泪。
林趯看他一眼,鄞瑾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着指指他的手机,“快接电话啊,响了很久了。”
“啊,哦。”被他提醒,林趯才接起了电话,“喂?”
“我有点放心不下,想问你在哪里?已经在工作室里坐下了吗?”
是宁非打来的电话。
“啊......嗯。”林趯回答的支支吾吾,偏偏这时鄞瑾插了话,“谁打给你的啊?”
“谁在你旁边?”
林趯咬着下唇低了头,鄞瑾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干脆接过了他手里的电话。林趯没料到,踮着脚的伸手去抢。
“喂,你哪位?不管你哪位,反正林趯没空,我带林趯去拆线了。”
“还给我,你把手机还给我!”林趯扒着鄞瑾的肩膀,一个劲儿的往上跳,就想拿回自己的手机。鄞瑾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二话不说拉起了林趯。
“你带我去哪里?”林趯扭着手腕,怎么都脱不开身。
“不是说了。”鄞瑾转身,一指点在林趯的额头,“得带你去拆线了。”
不远处的树后,宁非垂了手,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还没暗下去。他在树后看着走远的两人,“他笑了。”
在我不在的时刻,他笑的很开心。
林趯不情愿的被鄞瑾一路拖来了宠物医院。
孟屹正忙着问诊,抬头看到他们进来,挥挥手要他们去隔壁等,“等我忙完。”
鄞瑾熟门熟路带着林趯去了隔壁空房间坐下,看林趯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小心的赔礼道歉,“我看你刚刚为难的很,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的我着急死了,所以才上前帮你和电话里的人说清情况。”
林趯垮了肩,“算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对着电话里说什么。就是没提前和师傅们说一声,师傅们肯定觉得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态度一点都不认真。”
鄞瑾撑着下巴看着他,“你对这份工作这么上心啊?退学就为学这个?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这有什么前途可言?”
“前途?”林趯仰头叹着气,“别这么功利性嘛,有时候追求的不止是这个。”
“那你也太天真了吧。”鄞瑾撑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趯,“说好听了是天真,有点小心眼的人肯定就会觉得你虚伪。”
林趯垂了眸,因为他想到了冯林。从前冯林总是讨厌他,针对他,过去林趯还想不明白,现在想想估计是真觉得自己虚伪碍眼了。现在,林趯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虚伪讨厌了。
“你别不开心啊,我只是……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别当真了。”鄞瑾看林趯脸上的神情突然失落起来,笨嘴拙舌的解释着,最后自暴自弃的一叹气,“你别当真,我说那样冠冕堂皇的话大概是因为嫉妒你。”
“什么?”林趯惊讶扭头看着低下头的鄞瑾,“嫉妒我?为什么?”
鄞瑾淡淡一笑,低头看着自己互踢的双脚,“因为我疑惑啊。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坚定退学,好像很清楚自己的方向,没有迷惘。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其实啊,从我懂事开始,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那时候爸妈一直在吵架,妈妈的精力总不在我身上。后来我又听到一些留言,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家的大儿子很优秀啊,可惜是绝症。你不知道啊,他妈有多执着,医生都说概率小了,她还听信民间谣传,生了个老二,就是因为觉得老二的脐带血可以救老大。
鄞瑾想到那些流言,无可奈何笑了笑。
“我小时候想当医生来着,可我爸不让。说医生没什么好的,又那么辛苦。”
鄞瑾明白,哥哥去世之后再没被提起,就连医院都成了忌讳,医院耗去了他家本该有的欢乐团圆。每次他骄傲的说长大了我想当医生,都会被颓丧的打断,医生不是什么好职业。渐渐的他不再提了,慢慢的他忘了自己当医生的初衷是什么。
是因为哥哥吗?这样的理由让小时候说起这个职业的骄傲都蒙上一层灰色。
“我有些忘了,想不起来了。人也浑浑噩噩的了。”
林趯明白鄞瑾的感受,没退学之前,他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哪里出了问题,轨道偏离了,在某一天恍然醒悟,然后不顾后果飞快做了决定。
有时候是需要一次头脑发热的来选择人生的不同寻常。林趯做到了。有嘲笑,有感慨,畏畏缩缩的人在羡慕。鄞瑾羡慕着,想找到他,接近他,觉得或许林趯这样果敢的人可以给自己指点方向。
然而不是现在,因为林趯也困顿了,止步不前了。
“我……”
“你们在聊什么呢?”孟屹刚好这时候进来,鄞瑾扫去脸上的阴霾笑着说,“没什么,随便聊聊天。”
“林趯,你还去上次那间房,我准备一下过去给你拆线。”
“嗯。”林趯起了身出了门。鄞瑾看着林趯出的门,等林趯走后,孟屹仍旧抓着门把手撑着墙看着他。
“怎么?”鄞瑾被孟屹奇怪的注目弄的有些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脸上有什么。
孟屹摇了摇头,“小瑾,别和林趯说有关元好的事。”
“为什么?”
“林趯是因为元好害怕的医院。”孟屹说完关上了门,独留张嘴惊讶说不出话的鄞瑾在房里。抬头看着没人的走廊,张口的话语显得空漠,“我也不想他成为别人的阴霾被提及。”
印象里元好总是完美的,他没见过元好病重的样子,双方很默契的避开了最后那一段惨淡的日子。直到现在,孟屹想起元好,都是他扬着下巴拉着琴,站在桂花树下冲自己笑。
“如果不是好话,那就不要涉及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