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空地上、楼侧花船上也挤满了人。
凌夕是绝对不会去人多处的,他也不想扫了侍从的兴致,便独自在远处静观,让侍从们尽管往热闹处挤。
最靠边上的一个花亭里,晚晴和丫鬟们说笑饮茶,茶案上燃着檀香,幽香氤氲,茶案上玉瓶中供养着几枝红梅。
一个丫鬟低头向她说了些什么,晚晴起身从花亭侧面向外看去,远处那玉树临风、衣襟翩然之人不正是凌夕!
只见他在月光下的身影潇洒俊逸,微风拂过衣袖仿佛欲乘风而去,腰间佩剑也在月色映照下衬得他越发英气逼人。
一面是汹涌的人潮,一面是灯火阑珊处遗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
此时月上柳梢头,邀月阁在灯火和月光照耀下好像月宫一般,这灯火也仿佛点亮了楼下久等的青年男女的热情,说笑声、欢呼声已响成一片。
在万众期待下,邀月阁的主人终于亮相了,居然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子,素衣若雪、粉黛轻施。
在她出现的瞬间,下面欢腾的声音一下静了下来。
邀月阁主人微微一笑,开口说话了,这声音虽然柔和,但在月色中却很有穿透力,“承众位厚爱,每年元夕邀月阁都会在此举办灯谜会,今年的规则也和往年一样,请各位先在灯上作好诗画,入选的彩灯会由我转交给彩灯主人指定的心仪之人,如指定之人猜出灯谜,就可以拿到彩灯主人的信物,但我不会告诉他信物来自于谁,后面就要看各位的缘分了,如果有缘自会相见!”
下面方才刚安静的人群又欢腾起来,有人忙着要灯笼、笔砚,有人在一旁看热闹。
过了一阵,便有几位丫鬟来取灯笼了,丫鬟也是懂书画之人,一个个仔细看过挑能入眼的才会要,拿到邀月阁上还会让主人再选一次。
晚晴的彩灯也完成了,她素来喜爱梅花,这次在灯上绘的便是一枝红梅,旁边只题了一首词的上阙:“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邀月阁的丫鬟到了花亭,看看晚晴的彩灯,笑道:“小姐好字画,只是这词只有上阙,而且也不是灯谜啊!”
晚晴微微一笑,道:“姑娘有劳了,我这半阙词点的就是‘晚晴’二字!”随后,她从头上取下那支梅花檀香木簪递给丫鬟,“如果那位公子能说出谜底,有劳将这支发簪交给他。”
那丫鬟随着晚晴的指引看去,看到了身在喧嚣之外清逸出尘的凌夕……
丫鬟们将入了初选的彩灯拿走,邀月阁二楼除了通明的灯火,仿佛一切又归于沉寂,过了半日,邀月阁主人方才重新出现。
众人好像看到真神现身般的兴奋,有些人是期待自己的彩灯能够入选,更多人是想看看今年又有那些才子佳人能被牵红丝。
一个个彩灯相继亮相,猜中灯谜的人拿到了信物赢得阵阵喝彩,没有猜中的人自然是遗憾叹息。
所有的彩灯最终都有了自己的结局,直到最后,也没有看到邀月阁主人拿出晚晴的彩灯。
晚晴有些失望,可能是自己画的不够好,写的也不是灯谜,没能入主人的眼。
就在众人在开心或失望中打算散去之时,邀月阁主人又开口道:“今日所有灯谜都已经猜完了,我这里有一个彩灯虽然写的不是灯谜,但邀月阁每年元夕的灯谜会就是不想有情人错过良缘,何况是真正的才子佳人!”
邀月阁主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只彩灯,正是晚晴所绘,她端详了一下抬头看向远处,微微一笑,道:“那位公子,你来看看这只彩灯的题词,是否能看出什么?”
她抬手轻轻向前一抛,便看见那只灯笼飘飘忽忽向前飞去,在众人的注视中端端正正落在凌夕面前。
凌夕还在诧异,那灯笼已经到了眼前,他举手稳稳接住,仔细端详,上面绘着一枝红梅,旁边题着半阙词。
凌夕自幼博闻强识,除了修真典籍,对诗画也颇有研究,这首词的下阙他又岂能不知!
邀月阁主人看凌夕半晌没有回话,凌空一跃,衣袂翻飞来到凌夕面前,她眼含笑意道:“这位公子可否猜出这彩灯的谜底?”说完便不再做声,默默等待凌夕的回答。
虽然她身后还有很多伸着脖子好奇等待答案的人,但却都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晚晴的心情从失望到惊喜,再到现在的揪心,几乎没有勇气转头去看凌夕。
其实凌夕多少知道各世家子弟的名字,“晚晴”,这灵山宗主掌上明珠的大名又怎会不知。
虽并不太关注世家间的纷扰,但是晚晴被众多世家子弟仰慕的传闻也有所耳闻。他沉默是在思索,与晚晴何时有过交集。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终于这沉闷的氛围被邀月阁主人打破,她好像看透了凌夕的犹豫一般,道:“公子,姻缘皆有天定,你又何必刻意,现在就跟从自己的心意,看出什么说什么好了!”
“晚晴!”凌夕缓缓开口回道。
“恭喜公子了,这半阙词点的便是晚晴!”邀月阁主人含笑看着他,抬手从袖中取出那支梅花檀香木簪递与凌夕,“此物我便代人转交了!”
未等凌夕说话,她转眼已翻身回到邀月阁二楼,随后楼上灯火瞬间全部熄灭,只剩半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公子”,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凌夕从青涩又朦胧的记忆中回神,顿了顿身形,微微回首。
远处几名腰间佩剑、着装不俗的侍从站在原地往这面看,只见跑过来一个人,是凌夕的贴身侍从锦心。
锦心看了一眼凌夕的神色,低头有些犹豫地轻声说道:“公子,您一个人出来很久了,夜色寒凉,还请公子回船上去吧,酒菜早已备好。”
凌夕转头看看半空中那轮明月,微微叹口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