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自己撤身回到马车上没看见林海,忙问车旁的亲兵。那兵卒忍笑指了指,黛玉一瞧,林海与杨二伯席地而坐仿佛在谈天,忙走了过去,笑盈盈对她老子道:“爹,您老当真是个唐僧!都进了岭南了,还有人不放过你。”
林海早已上车下车无数回了,因心里着急,见贾琮悠闲得跟看戏似的,劈头将他骂了一顿。贾琮好不委屈,耷拉着脑袋去求杨二伯陪他老人家说说话。杨二伯嘿嘿一笑,当真扯着林海到一旁说话去了。这会子他二人见黛玉眉欢目笑、兴致盎然,心下都有几分吃惊。
林海问道:“前头战事如何了?”
黛玉道:“火已经烧起来了,一时半刻他们没精神打过来。死伤怕是不少。”
杨二伯磕了磕旱烟袋,道:“你这小姑娘水灵灵的,竟是个军师!实在瞧不出来。”
黛玉皱了皱鼻子笑道:“人不可貌相。”乃贴着林海坐了。
林海扭头怔怔的瞧了她半日,黛玉茫然不解,正要发问,他颓然长叹一声,闷头不语。
黛玉拉了他的胳膊道:“爹,莫要发愁,女儿保证不让这些妖怪伤着爹爹。”林海只摇摇头。
说话间贾琮溜了过来笑嘻嘻道:“林姐姐,吃饭啦?”
黛玉瞥了他一眼:“才开始做饭呢。吃完了让大伙儿好生歇着,虽没有伤兵,也累着了。”
贾琮答应一声,赞道:“林军师今儿此计已用上了水火地势,纵放去古战场上也是极难得的。”
黛玉叹道:“可惜了那些士卒,也有妻儿老小。”
贾琮撇嘴道:“军师大人,战场上莫要念着这些,那都是敌人。”
黛玉道:“打仗的时候我不想这些,不死他们便要死我们。”
贾琮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又问,“姐姐猜这些是什么人?”
黛玉道:“我一时拿不准主意。这些显见是正经官兵了。王叔父虽为两广总督,境内也有山贼水匪,故此难免有他下头不安生的人假扮山贼水匪。然而如此明目张胆,咱们一过赣粤边界便给我们设下埋伏,只怕未必是广东兵马。多半是外头来的。”
贾琮道:“若是外头来的,则多半是江西来的了。江西兵马少数在谢鲸手上——显见不是他,他打我们干嘛?多数在司徒磐手上,虽披着山匪的外套。司徒磐也不可能来设下埋伏攻打咱们。没人了!难道是从别处来的?”
黛玉思忖片刻道:“前些日子搭茶棚子的那个司徒磐之子,你可知道是哪个?”
贾琮摇头道:“因为司徒磐自己太耀眼,我对他儿子没留神。姐姐疑心那人不死心么?”
黛玉道:“硬生生将咱们拦阻于道路正中,可见此人何等霸道、何等自负、又何等无礼。他老子都不敢如此无礼的。我若没猜错,当日他自己就在路旁的茅草屋里。”
贾琮点头道:“我也这么猜。他本想着那个儒生能说服姑父与我们兄弟俩,他再如天赋秉异龙气冲天的明主一般驾到,我们师徒争相拜服。谁知我嘴皮子比他那个幕僚还强些,反倒堵得他没机会出场,必然憋屈的紧。他想离京也未必容易,弄出那么大的一个阵仗更不容易。倘若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京去,大概司徒磐不会给他好脸色瞧。”
黛玉道:“岂止不给好脸色!他当日之计冒险之极。倘若不成,他这辈子别想沾上世子之位。”
贾琮一愣:“啊?”
林海在旁忍不住插话:“咱们师徒三个都是他老子想谋的人,他却暗暗下手抢他老子的人。若成了,便是替他老子求才;如今竟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贤王怕是再也看不上他了。如此说来,他心急不已、铤而走险也是有的。”
贾琮不禁击掌道:“我知道了!姐姐,方才斥候说他们在自相残杀,并非弄错了人。他们本来就打算自相残杀的。这一招多年前钟珩将军用过!只不过也没成功罢了。”
黛玉也点头道:“是了。他们是想着以前头那些兵卒扮作山贼伏击我们,可巧遇上他们后头的人马相救。特特等我们离开江西地界,为的是替司徒磐避嫌。不论我爹可会因此投靠燕王,总是替他争了点子颜面、下了个台阶。”
贾琮拍掌笑道:“不巧遇上我们恰有神机妙算绛珠仙子!”
黛玉心中蓦然有几分古怪,如同被掐了一把似的,看着他道:“绛珠仙子是何典故?”
“额……”贾琮忙捂嘴,眨了眨眼,谄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听错了。”
黛玉满心狐疑,与林海互视一眼,贾琮忙岔开话题:“一计不成、两计又不成,还折损了许多兵力,还会不会有三计?”
黛玉哼道:“如此莽撞自负不知大局的人,凭他出三十计也不过尔尔。”又看了他一眼。
林海乃道:“只怕是贤王次子司徒岧。自小聪慧过人……”黛玉低头轻笑,贾琮嗤了一声。林海瞪了他二人一眼,接着说,“打两岁多就开始认字了,七岁能咏诗,贤王极为喜爱。贤王世子司徒岳性情平稳,文武俱不出挑,这个老二有几分耀眼。再有……贤王妃颇为溺爱这个老二,待世子倒是平平。”
贾琮问道:“可有缘故?”
林海道:“机灵的孩子嘴总甜些。”贾琮翻了个白眼。
黛玉抿嘴道:“他与世子谁机灵倒是不好说。”
贾琮道:“位置不一样。世子求稳,但凡不犯什么大错他就无碍。不是世子的想当世子,就得先把人家撬下去,不费点子力气是不成的。”因伸了个懒腰,“管他呢,横竖司徒磐自己头疼去。我早年说什么来着?老天爷是公平的,每家都会分派一个傻子。”黛玉不禁抬手给了他一下子。
偏这会子贾维斯过来问黛玉待会儿吃饭时防卫换岗之事,她便过去发号施令去了。林海扭过身子怔怔的看着闺女,满面愁云,又有几分慨然。
贾琮捅了他一下:“姑父,想什么呢?”
林海长叹一声:“你这个姐姐,我已经关不住了。”
贾琮心中暗笑,面上只不显,撇嘴道:“这么一个天才您老想关她进后院,也不怕暴敛天物,老天都不会答应的好么。”
林海立时抬目盯着他,盯得贾琮背后发毛。“老头,干嘛?”
林海迟疑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罢了。”因喃喃的道,“只怕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