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郡主怔了怔:“不甘心又如何?难道你请你姐姐将夫婿让给我不成?”
贾琮摇头道:“吴攸哥哥是人,又不是东西,哪里能让!你以为是小李飞刀让媳妇么?小弟的意思是,义姐你甘心做一根绣花针么?”
郡主吸了口气。
“铁杵与绣花针不同,铁杵刚强、自然。辜氏不肯做绣花针,做了根亮堂堂的铁杵;四姐姐不肯做绣花针,做了根亮堂堂的铁杵。辜氏若没嫁给龚先生也一样能活的精彩肆意,四姐姐若没遇上吴攸哥哥一样能周游列国。义姐你呢?灰头土脸回到白家、从此老老实实跟白将军指定的夫婿成亲、相夫教子?你比旁人运气好些,身在你祖父最忠心的下属家中,可以比旁的女子自由些,是有机会成为铁杵的。既然如此,你还肯做绣花针么?”他又一口饮尽了盏中茶,“纵然肯,成亲后,你能忍得住不把你的丈夫同吴攸哥哥比么?我才说过,他最可爱之处就是真实,寻常男子是没有的。他们是父亲、儿子、孙子、弟子,偏偏不是自己。你会不会因此瞧不上你丈夫?你丈夫会不会心有所悟、干脆红杏出墙?”
郡主喝到:“闭嘴!”
“义姐,你好生想想。”贾琮语重心长道,“其实你只见过吴攸哥哥两三回,还都在年幼时,故此你二人全无感情纠葛。你爱上的不是吴攸,是一个神采飞扬、有自我、很真实的男人。如果你成为了一根铁杵,自然有和吴攸一样出色的男子爱上你。想想你曾经住过的蛮部,想想辜氏的传说。成为一个她那样的女人,生命多精彩!纵然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枉来人间走过一回。岂不比躲在屋中绣花更痛快?”
郡主这两日整个人都是崩乱的,果然被他哄迷瞪了,沉浸在这碗从后世泊来的心灵鸡汤中半日出不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喃喃道:“我哪里比得上辜首领。”
贾琮微微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如何试。”
贾琮想了想:“本来你自己出去走走逛逛是最好的,想来白将军也不敢让你乱走。不如借心中无绪之机,寻一个安静、旷阔、少有规矩约束的庄子住上一段日子,只说静静心。最好是离香港、广州的喧哗远一点。白家这么有钱,大庄子总是有的。借机会想一想,你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义姐总不会是个一无所长之人,何必埋没在后院?我四姐姐的话虽不好听、却实在,义姐委实一草一纸都用的是白家的。再有,昨日我还对白将军说了番话。”乃重复了一回“代沟”之说。“你祖父再如何英明神武,终究只能影响到长辈;未来是年轻人的。白家年轻人眼中未必有你祖父,更未必有你这个郡主。白将军将你捧得高高的,其实对你一点也不好。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摔下来,摔得重重的。”
乃又喝了会子茶,趁郡主还在苦思中加了些话:“来日义姐嫁人,我劝你别嫁白家嫡系子弟,旁系或是亲眷家中也有好男人。你钟情吴攸哥哥这么多年,白家的少爷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多半忍不得这个。义姐祖父倘若还是太子,嫁给谁都没问题,郡马再如何不痛快也只能忍你。偏如今你家中已没有男丁了。说句不好听的,白令恩将军岁数也不小了,还能活多久?义姐如今在白家的地位是靠他与白令仪大人硬生生撑起来的,全无根基。若没了他二人,你丈夫娶十个八个姨娘进门、甚至寻借口休了你都没问题。”
郡主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着贾琮,显见从没想过此事。
贾琮扯了扯嘴角:“不是吧!你当真不知道?我说义姐,你白活了这十七年、还在做梦啊!到时候可别指望我替你撑腰,我最多在你被休弃出门的时候寻个地方安置你、每月让人送几个银子去不短衣食。”他倒是直接将此事说成了真的。
郡主懵了,脸色白得跟丧尸一般。贾琮遂不再多言,自个儿喝茶吃点心。待满桌的点心都吃尽了,贾琮掏出帕子来擦擦嘴,拍了拍手:“喂!郡主义姐!想明白没?”
郡主如梦惊醒,带着哭腔道:“我竟是个无根基之人么?”
贾琮抽了抽嘴角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总比你已经嫁给白家长孙才明白过来要好些。”他猛然一拍桌子,“对了!你在京师还有个姑母,晋阳郡主!她是个尼庵的主持,收留你总没问题。还有广州檀度庵有位叫妙玉的姑子,你祖母是她姨妈,我也不知道你该叫她什么,横竖是你长辈。这位师傅虽性子清冷,倒是个干净的人。还有。”他正色道,“我的师傅龚三亦老先生,对令祖父忠心得令我想吐血,而且这老头身体特别好、特别能活。他比那两位姑子有本事得多,你遇上事儿也可以去京城投靠太平镖局。”
他说得太快、不待郡主明白前头的便已说了后头的,郡主老半日才明白齐全了,又坐着发愣。贾琮又没事做了,托着脑袋打瞌睡。待他睡醒了揉揉眼睛,郡主眼神已变了许多,不由得暗自佩服自己愈发能胡扯了。
郡主见他醒了,站起来深施一礼:“多谢兄弟。”
贾琮笑眯眯还礼:“好说、好说。”
回到客栈,贾赦等人问他如何了。贾琮比了个“V”道:“我是谁?我这干姐姐九成要去蛮部静养了。”
龚鲲不禁笑起来:“她若去了蛮部,我三叔公做事就方便许多。你是怎么哄她的?”
贾琮道:“捅破了她的真实地位而已。我嘴上说让她找个白家的大庄子静养;她既已知道白家不过是虚捧着她罢了,自然不大愿意去白家的庄子。人受了伤都想找个安心的地方养着。她年幼时在京城的记忆不大清楚,来岭南后只呆过两个地方:蛮部和白家。既然白家不想呆,只剩下蛮部能让她安心了。”
龚鲲连连点头:“她若去了蛮部,三叔公对付白家就好办多了。对了,你猜猜陈王的那个小姨子腊香珠如何了?”
贾琮口里叼着点心含糊道:“不知道。如何了?”
龚鲲微笑道:“她这会子正在静养。因为她小产了。”
“哈?”贾琮怔了怔,三两下咽下点心去,“她不是不会生孩子么。”
龚鲲哂笑道:“可以假装。这女子实在是个奇才,她若进了宫可了不得!如今丁滁和白家两房的长孙都以为她小产掉的孩子是自己的。”
“…………”贾琮只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半晌才说,“我的天!当年若是林姐姐嫁给了陈王、这个腊香珠少不得也会进陈王后宫,林姐姐根本没有活路啊!”又摸了摸后脑勺,“翼之啊,留住这位腊姑娘性命简直是你最伟大的决策之一,少说抵十个细作……”
龚鲲得意道:“十个?二十个都比不得她。咱们且等着。白令仪一死,白家就没了主心骨。总有一日她能把白家拆了,咱们坐收香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