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清醒

  李兰终于醒了。

    段秋带着鱼幼薇和冯欢，从早晨开始，便守在李兰的帐篷外。

    可直到下午，才收到李兰清醒的信息。

    顾不得和医生说话，三个人听了医生的探望叮嘱，便急忙冲进了帐篷。

    一进帐篷，三人便看到刚刚醒过来的李兰。

    她靠坐在病床上，腿被打上了石膏，悬挂了起来。

    李兰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可在看到鱼幼薇三人的一瞬间，李兰无神的眸子似乎渐渐有了生气。

    她努力撑着身体，在三人的帮助下调整了一下坐姿。

    喘息两声，李兰看着鱼幼薇，神情担忧地问道：“班里的同学怎么样？”

    鱼幼薇回答道：“同学们都还好，有几个受了轻伤，不过不是很严重。”

    李兰这才有些放松，她正要问班里的其他情况时，听到了段秋的声音：“李老师，你知道宁蔷薇在哪里吗？”

    “你是？”李兰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

    段秋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满李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自己的问题。

    冯欢连忙说道：“李老师，这位阿姨是宁蔷薇的剑术老师，她过来想问一下关于宁蔷薇的情况，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说出来吧。”

    “宁蔷薇……”念着这个名字，李兰缓缓低下了头。

    三人以为她在回忆，几秒钟后，却看到眼泪顺着李兰的脸颊落在了被子上。

    鱼幼薇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她咽喉滚动，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种不祥的预感突兀地压在她的心上。

    段秋靠近了一步，问道：“李老师，宁蔷薇……他在哪儿？”

    李兰低头开始哭泣，她不断用手背和袖子擦拭着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接过冯欢递过来的纸巾，李兰那只没有打针的手捂着眼睛。

    终于从哭泣里吐出了宁蔷薇的下落：“被埋在下面了……”

    ！！！

    鱼幼薇只觉得一阵黑色冲击着脑袋，她摇了一下，靠在了冯欢的身上！

    她们在说什么？

    我怎么什么也听不清楚？

    鱼幼薇看着李兰，如同雾里看花一般。

    ……

    “什么！”段秋晃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他被埋在下面？”

    李兰捏着纸巾，点了点头。

    段秋仍不相信，她俯下身：“你是不是在骗我？”

    李兰抬起头，泪眼朦胧：“他被埋在教学楼下面了啊！和我的班长一起……她们……她们死了！”

    段秋猛地抓住了李兰的手腕，怒不可遏地问道：“死了？你是老师！你告诉我宁蔷薇死了？！”

    冯欢连忙扶着，让鱼幼薇趴在病床上，便过来劝架。

    “阿姨，你先放开李老师，你这样，李老师怎么能说清楚当时的情况？”

    段秋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说道：“李老师对不起，你可以说说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见段秋退让了一步，冯欢又急切地朝李兰说道：“李老师，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说她们死了？”

    李兰擦了擦眼泪，一边回忆，一边带着哭腔说道：“当时我和班长张扬在组织同学逃离，宁蔷薇是拉着他同桌安小溪跑出去的。”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后来班里有个人摔倒了，怎么也爬不起来，张扬便去救她，可把那个同学拉起来以后，自己却被压在了下面。”

    李兰抬头看了看三人，说道：“我就去救张扬，就是这个时候，早已经跑出去的宁蔷薇不知道为何又跑了回来，和我一起想要把张扬从下面拉出来。”

    “可直到最后……直到最后……”李兰又忍不住哭了出来：“直到最后也没办法救张扬，楼快塌的时候，宁蔷薇把我从窗户推了出来，他和张扬却被埋了进去。”

    这个年轻的班主任，捂着脸，泣不成声。

    段秋听着，瘫坐在椅子上，似乎这一瞬间，就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

    沉默的帐篷里，只剩下李兰的哭声在回荡着。

    鱼幼薇绝望地趴在床边，眼泪默默流了下来。

    “别出去吃了，我们在家自己做饭。”

    “结果没想到，站在我旁边的是个桃花仙。”

    “是啊是啊，认输了……”

    “鱼幼薇，我们到底干嘛去啊？”

    “听我的，先送你回家。”

    “……”

    她还记得不久前，她和他坐在家里的餐桌上，点评着他的手艺。

    她还记得那一天，她和他在书房，一个玩游戏，一个看书。

    她还记得她们走在街上，她记得他救人后的颤抖和恐惧，记得他站在台上的光彩夺目，记得他否认那些作品是自己所作时的羞怯。

    她记得他一身衬衣，阳光下笑得干净，记得他抚弄琴弦，如梅如雪。

    她记得啊，仿佛近在昨日。

    昨日今时，人世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