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江山易主
决胜局之前两分钟的短暂休息,教练组在耳边焦躁地吼叫着战术思路,萧羽和展翔再一次更换球衫,脱下来的衣服可以拧出一滩水。
展翔在左膝关节上缠了双层的防护绷带。
萧羽从罗医的药箱里抄过氧气罐,管子插/进鼻孔,深深吸了几次。
钟总彪哥罗医展翔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惊问:“小羽你怎么啦?你心脏又不行了?!你你你哪儿难受?”
队伍里的人是一朝“被昏倒”,全运会的那一次惊吓这么久都没缓过来呢,一看萧羽又要吸氧,钟全海那一颗老心都快要忽悠不住了。这小孩的心脏若是再出问题,这一次二话不说,就地将这人堵上嘴捆起来装车运走,任是他萧羽再顽强、再固执、再想要临危请战,也坚决不许带病参赛,大家真受不了这份刺激。
萧羽连忙摆手:“没有,我心脏好着呢!我就是累了,场上太热太闷,我吸几口新鲜气儿!”
纯净鲜润的气体从鼻孔冲进肺管,由胸腔正中向肺腑之间弥散开来,四肢手脚顿时像是打进去一罐旺盛战斗的勇气。
自从做完心脏手术,心动过速的毛病倒是治好了,萧羽只是很容易疲惫。年轻的皮肤表面充满活泼泼的弹性,正值大好青春,肋腔里包裹的那只血泵却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
电视机前的球迷挥舞着啤酒瓶和鸭脖子,振臂高呼。
“羽毛和翔子挺住,挺住第三局!”
“羽毛可千万别再晕了啊,妹纸们汉纸们真是怕了你啊!”
“决胜局有一拼!羽毛的体力不好,但是朴奉珠比他大10岁还缺一颗肺,他们体力更不好!”
羽翔与珠玉天王第一次较量是苏迪曼杯决赛,萧羽晕倒被迫弃赛。
第二次碰面是中国超级赛决赛,萧羽已经与朴奉珠面对面站到网前,却因为尿样里含有违禁药物,被请出赛场。
这是第三次。已经是第三次的巅峰对决,世锦赛决赛!
前两次的碰撞,好事多磨。百转波折之后,金牌最终都落入中国球员的口袋。可是萧羽不甘心,那两个冠军头衔没有一次是通过自己的实力毫无争议地赢下来。
萧羽渴望冠军。
他更加渴望一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成就他与展翔职业生涯的最重要的胜利!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心脏。体力不好的情形下与对手死拼决胜局,这种事他最有经验,若论拼命的程度,别人都拼不过他。他更挂念小翔子的腿。
自从一个月前的大马公开赛,翔草就饱受膝盖伤痛的困扰。膝伤并不影响展翔垫步上网,但是很疼,最初只是抽丝一样断断续续地疼,连日来疲劳作战,有时疼到锥心之处,在场上每跑动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
韩国天王的情况其实比萧羽展翔也好不到哪里,罗宇镐走路明显呈现一瘸一拐的迹象。连日征战,直蹈决赛,双方的体能都是强弩之末!
萧羽站在发球区内,破天荒地回过头,递给翔草一枚坚定的鼓励眼神。
他手里的小球瞬间爆发,弹向对手的后场。
他要打后场罗宇镐那个点。韩国天王的技术完美,若是身体状态完好,自己恐怕终究略逊一筹,但是萧羽瞧出来老罗右脚的甲沟炎又发作了,跑动速度明显慢下来。
赛场上顾不上尊老爱幼的谦让精神,谁伤了就死打谁的点!
展翔后场高吊。
萧羽网前扑杀。
攻人,攻人!
5:4!
7:6!
10:9!
记分牌上两枚数字紧紧咬住,在汗水淋漓的视线里逐渐模糊,活像两条缠斗一起的蛇。
羽翔每得到一分,就迅速被对手追平一分,双方的分差从来没有超过一分。
展翔与罗宇镐在后场对攻,一轮又一轮劈杀,杀得看台上大呼小叫此起彼伏。观众们的心紧随一次又一次杀球的线路,像坐过山车一样在轨道上呼啸穿梭,车头忽而一把被拽上天,转眼又一个猛子俯冲扎向地面。
展翔反拍点杀,手腕的动作细微隐蔽,解说台上的刘大嘴都被骗过,这球角度刁钻直奔空档!
老罗两步上前,斜握球拍,同样是反拍的姿势,突然一撩,神奇地将小球撩到萧羽和展翔身后的死角。
“好球,这球打得绝了,罗宇镐不愧是世界超一流的后场杀球高手啊……韩国球员将场上比分追成10比10平!”
刘大嘴今天是第一次为珠玉天王打出的球叫好,忍不住摇头咂嘴:“这个球,展翔的反拍力量和角度都趋于完美,换作其他对手,肯定是通杀。对方即使勉强接回来,也只能是给萧羽喂一个轻松利落的扑网,这是羽翔既定的诱杀套路。但是罗宇镐竟然能够直接由守转攻,完全不需要过渡,他的反手技术神乎其神,炉火纯青!……今天这场球,难打啊。”
战斗在继续。
萧羽接发球,下嘴唇不服气地牢牢收紧在齿缝中。
他的两颗眼球被汗水浸得发红,神经在过度兴奋的边缘燃烧。他的脑筋飞速旋转,琢磨对手可能暴露的漏洞,这一球迅速抽向对方的底线。
萧羽用隐蔽的小动作指挥展翔,用高远球将对手压后场,压后场!
朴奉珠和罗宇镐被压制得一步一步后退。两人平行站位,防守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萧羽面对朴奉珠回过来的高球,没有放给身后的展翔,突然从前场起跳,小臂高高挂起,半路截杀!
韩国人大叫不好,恍然明白了中国男孩的偷袭战术。
萧羽球拍轻斜,假动作放网!小球撞拍之后就像被一道秋风扫过的落叶从枝头飘然坠下,在观众的惊呼声中沿网口滚落。
不偏不倚,小球滚向罗宇镐那一侧的半场!
刘青松都忍不住摇头插嘴:“萧羽这球放得太巧了,或者说,放得太‘毒’了!”
解说员话音未落,朴奉珠用一个大幅度鱼跃前扑的动作,冲上去为他的搭档补位。从后场冲到网前,足足十米之距,他的身体直直地飞过来,哐当一声狠狠撞在地上!
四周看台上一片惊呼,有人捂住眼睛不敢仔细看。
一些常年受到肥皂剧荼毒的主妇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得开始哭起来。
萧羽这球放得力量和角度太阴险了,四两拨千斤,朴奉珠没能救起来,下巴重重磕到地上。再站起身的时候,他用手掌捂着嘴,血水从指缝里争先恐后流淌出来。
“11比10,每一分都是这样艰难!萧羽和展翔在决胜局里领先一分交换场地!”
双方的人马面色凝重,从球场一侧默默地错肩而过,各自昂首挺胸,像是敢死队准备奔赴战火纷飞的前线,做最后一搏。
朴奉珠终于从与他极不对付的西半场再一次杀回东半场。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决胜局落后情势下与对手交换场地是在哪一年,是什么时候。
他的嘴一直在流血,掉了一颗牙。
赛场上规定不能见血,一群队医围拢着他,纱布棉球消炎药轮番上阵,用最快速的手段止血,最后几乎用胶带糊住他的嘴,防止血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中国队这边,队医组围着展翔,往膝盖处狂喷冷镇痛剂,冻住伤处,关键时刻治病去根是来不及了,只能帮他暂时缓解难以承受的疼痛。
萧羽脱掉汗津津的t恤,本场比赛第四次换球衣,却发现球拍包里已经没有干净衣服。只能捡起脱下来的那件,把汗水哗哗哗地挤掉,尽量拧干,重新穿到身上。他的白色球裤湿透了,连带里边的内裤,湿漉漉地扒在胯上,球裤的边缘在大腿根上磨出红痕。
双方很有默契地把休息时间从一分钟延长到两分钟,主裁判也放下了秒表,心照不宣。比赛打到这个份上,主裁的高血压都快要犯了,肥胖的身躯在高高的座椅上徐徐颤动。
“朴奉珠的半张脸都裹了纱布,他没有做出弃权的手势,韩国人要继续比赛……”刘青松喃喃地惊叹。
“天哪,我们小羽毛都弃过一次了,老朴这次就你弃权吧求求你了,我们都服你了,我们心脏都抽了!”聚集在聊天室里的球迷纷纷以头跄向显示屏。
东道主观众从看台上垂下一幅巨大的韩国国旗。旗帜在镜头里颤动,耳畔是震耳欲聋的《阿里郎》大合唱,歌声响彻四面看台。
朴奉珠从场边走过,突然折返,走向那面国旗。他捧起太极旗的一角,纱布包裹的嘴唇凑上去,白色的旗帜染上一弧刺人眼目的血色。
比赛再一次开始。战斗仍然在继续!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看台上全体肃然。很多观众静静地高举国旗,泪流满面,撕心裂肺。
赛场上没有谁是不可战胜的,所有人在冥冥之中,已经猜到了最终的结局。
然而那一刻,球场上的四个男人,宛若天神下界!
纠缠,恶斗,每一个球落地之前,都是三四十个回合球的厮磨较量,杀到天昏地暗,满眼血色残光。
鼻息之间都是战场上浓重的血腥味道。
罗宇镐的脚趾成为突破口,萧羽和展翔只要想方设法把球打到罗宇镐的脚边,就可以得分。
老罗的意识依旧超然,反应仍然敏捷,只是,他的步法跟不上头脑和意识,只能一次次地目送小球落地。他仰天长叹,眼里含泪。
而中国球员每杀得一分,韩国人又顽强地再一次将比分追平。朴奉珠简直打疯了,风驰电掣的身影从前场飞至后场再飞回前场,像冷兵器时代刀枪不入坚韧不拔的城墙,几乎以一敌二。
比分最终杀至20平。
21平。
22平。
23平……
小球每一次被打落在地,方才还在挥汗如雨拼命奔跑的四名球员立刻像四滩肉泥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没有力气走上去捡球。
助理裁判一次又一次跑上来,替双方捡球。
朴奉珠第二次小腿抽筋倒地,叫声痛苦而愤怒,像一头中箭怒吼的雄狮。
萧羽累得挪不动步子去场边拿毛巾和水壶。中国队的教练组全员一齐跑了上来,递毛巾的递毛巾,喂水的喂水,送氧气罐的送氧气罐,主裁判已经吆喝不住这帮人了。
展翔这时候缓缓附下身去,手掌湿滑得按不住膝盖,汗水从他额头上噼噼啪啪砸向地板。骨肉厮磨、分筋沥血的疼痛,从他掌心下的膝头处弥漫。
他偏偏还是左手持拍,用左脚垫步上网和错步后撤,每一次移动,左腿的膝盖如同皲裂开来的瓷器,随时可能被疼痛摧垮成一滩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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