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几人来到山峰绝顶。王重阳走到一块大石之后,说道:这里刻得有字。此时天色尚早,大石背后隐隐见得有字。
黄药师近前仔细看看,原来是一首诗,诗云:“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
黄药师念罢笑道:这八句写的是汉初三杰的张良张子房,兴汉三百年江山的大贤。似乎拿道兄与张良相比,哈哈!这人倒是对道兄推崇得紧啊!
王重阳苦笑一声不说话,黄药师不解又看看石刻。几人上前也都是一头雾水,卓云牵了冯蘅手小声道:哪些字有些古怪。心中却明白了王重阳的用意,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黄药师听了走近一些仔细看看,眼中神光一闪,探出手试了一试惊道:这...这是用手刻下的?
王重阳神色复杂地点头:是!我虽然知道这里面有不对,却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也只能求你来破解谜题。
丘处机只觉荒唐至极,师傅学究天人都不能手指刻字,这个刻字的人,武功又要厉害到什么地步去了?黄药师皱眉思索,冯蘅开口问道:王真人,这个手指刻字极难么?
王重阳苦笑道:弟妹不懂武功,可能不知这其中的关窍。如果说用掌力劈山裂石,那只是寻常,算不得稀奇。指力练到高深处,也能在石上划出一两分的痕迹。只是这等手指刻石写字,却着实堪称神仙手段,实在让老道百思不得其解。
说着王重阳近前指着石刻道:况且这字体圆融流转,丝毫不见滞塞。刻字那人还不用运气使力,就寻常如同沙地写字一般。这件事困扰我良久,实在瞧不出破绽。江湖上盛传已久,黄贤弟博学多闻机变百出,华山一晤才有幸得见。愚兄只得求到他身上!
黄药师不答话,只是来回踱步思考。
忽然他神色一松,似有所得:这个么,黄老邪倒是有几分了然。只是王真人,这位刻字的高人是什么来头?他既然如此恭维你,想必你是识得的。
王重阳脸色微红,饶是他修为高深早就看破世事,此时也有些窘迫。摆手道:这个么,是老道一桩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冯蘅笑道:难不成重阳真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人在石上刻字,看着唬人必然不是真实修为。小女子虽然暂时看不穿,想来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奇妙戏法儿而已。
黄药师见王重阳不语,哈哈笑道:拙荆无礼,只是少年心性。兄弟这里向你道恼了!话锋一转又道:这位高人现在何处,还请道兄替我们引荐一番,大家盘桓盘桓也是一桩美事。
王重阳顿了半晌,见黄药师形貌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冯蘅俏生生站立崖边,娇若春花初绽美如仙子临凡。
黄药师虽然年长冯蘅甚多,但是他内功深湛,丝毫不见老态。二人站在一起端的般配,就是王重阳也暗暗喝彩:好一对神仙眷侣!
心中不免想起亡人,竟然没来由的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她在此,我二人也未必输了他们!
念及此,心中隐隐后悔又有些愧恼。见二人携手站立,眼神中满是情义,显然是情爱甚笃。王重阳压下心中艳羡,心道自己漂泊半生一事无成,又辜负良人。黄老邪与他夫人,却是双宿双飞羡煞旁人。
蓦地脑海没来由升起一个念头:如果这黄老邪与他夫人白头到老,那岂不是这天底下第一等的妙事!这段日子自己旧患复发,隐隐觉得大限将到。自己前尘往事已矣,用来警示朋友,也算结了一桩善缘。
其实这时候,王重阳就如同平常人瞧见了漂亮的东西美丽的事物一样。心中下意识去保护,不愿它破损消逝,倒也不全然是有求于人交好黄药师。
想到这里他反而平静下来:黄兄弟,这件事情老道可不露脸的紧。本来想要随着自己入土带进坟墓里,既然今日你们问到,愚兄就老起脸皮与你分说一二。
黄药师与冯蘅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又是称奇又是惶恐。看来这王重阳似乎想起不堪回首之事,冯蘅微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做法是否太过不妥?
他们自然不知道,王重阳见他们这对神仙眷侣勾起了心中往事,有心要警醒他们,不要重蹈自己覆辙。
王重阳叹口气思忖了半晌方道:这人是我一位...恩...故人。闺名叫做林朝英,其人聪慧非常不让余子,便是老道我也是多有不如。
王重阳虽然说聪慧不让余子,自己也比不上。眼睛却忍不住瞟了冯蘅一眼,黄药师心道:这牛鼻子显然是想,那个林姑娘比蘅儿要聪明些的。哼哼!这可不见得!
牵着妻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冯蘅只顾听八卦,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小动作,也并未回应。
几人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闺名?女子?
王重阳只当没看到:林姑娘与我相识于微末,行走江湖几年就此结下情谊。我起兵事败后,住进活死人墓。她为激我出来,与我比斗一番无果,就想了个文比的法子。在这石上刻了字,老道无法,做不到这事就让了活死人墓与她。应诺出家做了道人。
冯蘅心思机敏,却是抓住了重点:这个林姑娘怕是不简单吧,只是寻常的朋友么?
黄药师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拉了下妻子手,提醒她不要太刨根问底。只是冯蘅少女心性,自小又骄纵自我,女人八卦天性爆发,这时候却早忘了礼数二字。
黄药师宠爱妻子非比寻常,有道是当面教子背后驯妻,这时候却是不好多说什么。
王重阳看看冯蘅脸上全无异色,垂首不语思索良久点头,却似心门打开一般:你猜的不错,她原是我这半生最亏欠之人!老道一生自负俯仰不愧天地,却唯独辜负她拳拳之心一番美意。至今想来仍然后悔!
王重阳话语并不响亮,这番话的悲痛愧悔之意,却听得丘处机几乎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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