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林天禄回头瞧了一眼,任吟姗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终究是顺利脱离了束缚,瞧着并无何后遗症状。
他转回目光,轻笑一声:“看来,你还算懂得审时度势。”
感觉到按在肩头的手掌挪开,施苒这才脸色复杂地缩身躲开几步,一副惴惴不安之色,心有余悸道:
“奴家还不至于再三出尔反尔。”
密室内的氛围,渐至沉静。
众人面面相觑间,倒是任吟姗枕靠在季洛香肩,率先轻吟道:
“施鬼主,我知晓你并非一味想去做些昧良心之举,近些时日来,鬼冥宗种种恶行,你看在心里、对此倍感烦闷困扰。
刚才,你亦是前来想与我交心沟通一番,可见你心中纠结忐忑。既然眼下这般境况,不妨开口直言,将你心中的想法与林先生说说。”
“...奴家如今若开口直言,怕是背叛宗门之行径。”
施苒眼神闪烁不定,迟疑低语。
但似心思急转,她若有所思,侧眸再瞧向身旁的林天禄:“先生此行,可是别有所图?”
“呵呵~”
一丝银铃轻笑蓦然响起。
就见季洛掩唇一笑,侃侃而谈道:“你们鬼冥宗破界现世至今,时日终究太短了些,哪怕你施鬼主在外游荡多日,想来也不曾听见更多的传闻吧?”
施苒皱眉道:“你说什...”
“林先生他乃是乡县闻名的知礼儒生、何曾做过背信弃义之事,长岭县内无论老弱妇孺遇见他,都得笑着行礼作揖,以表敬佩。”季洛嫣然巧笑道:“你就算当真将宗门内的机密尽数说出,难道还怕林先生会将之传告天下,让天下众人都知晓,坏了你们宗门的大计?”
少女灵动双眸中似有狡黠之色:“还是说,你觉得林先生如鬼冥宗一样,尽做些下三滥之举,丝毫不得信任?”
“不、奴家只是...”
“恰恰相反,妾身听闻鬼冥宗内纷争不断、局面愈僵,反倒更需要一位得力帮手,来助你们打破这片僵局。”
季洛双眸如月,意味深长地浅笑道:“如今可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知施鬼主能不能将之牢牢抓住?”
施苒娇颜上笼罩阴云,似在沉吟思酌。
片刻后,她倏然转回目光,深吸一口气。
旋即,施苒轻抚紫纱艳裙,态度颇为诚恳地屈膝行礼:
“林先生,可否暂且放下冲突纠葛,听奴家一言,讲讲近些时日来鬼冥宗内发生的一切。”
林天禄暗暗瞧了眼莲台下方的任吟姗与季洛二女,心思微动,料想这两位姑娘如此建议,绝非是偶然间的滥发善心。
其中,定有深意。
转念一想,这鬼冥宗内门下弟子怕是不少,而且刚才闯入宗门之际,在山门下方还能瞧见些村落庄园,有不少人影浮动,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需要细细揣摩了解。
贸然撩起袖子喊打喊杀,怕是不妥。
总不能将整座宗门里里外外所有门徒连同高层,全都一网打净、连根灭杀,这般举措未免有伤天和,更易错伤错杀。
而若只惩高层,让鬼冥宗就地解散,那些门徒们都将流散到丰臣各地,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林天禄心下渐定,神色肃然地一拱手:“姑娘既是信任在下,还请直言吧。”
“多谢先生谅解。”
施苒轻叹一声,话锋悄转道:
“但不知,先生对我等鬼冥宗,有多少了解?”
“乃是来自千年前的妖鬼势力,其中传承更是久远,通晓诸多上古之术,鬼冥威名也曾颇为响亮,尸煞之气一出,常人更是闻之色变。”
林天禄语气和缓,淡然道:“但在千年前经历各族大战一场,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战局末期又受罗星追击灭杀,最终整个宗门都被镇压至狱界之中,虽称作隐居世外、但亦算是被囚禁于此,难以逃脱。只是勉强维系住了一丝香火传承不断。
而在千年后的现在,鬼冥宗底蕴尚在,势力再起,在掌握钻研出了破开狱界的手段,趁着天下大势动乱之际才选择出世一争。”
施苒渐露讶然:“先生竟知晓颇多?”
“偶然得知。”林天禄微微颔首,脸色不变。
实际上,这些消息乃是在赶路之际,季洛在耳边细声交代出来的情报。
“至于你们鬼冥宗这些时日在外不断网罗掳掠貌美女子,是为了锻造一尊名为鬼姬十花鼎的玄妙器具,传闻此物有逆天改命、颠乱山河之威能。”
“正如先生所言。”
施苒脸色渐沉,面露苦涩忧伤:“但外人不知的是,这鬼姬十花鼎其实并非我等想要造的。”
林天禄诧异道:“为何?”
“先生有所不知,这鬼姬十花鼎千年来从未有成品,只来源于上古书册记载,其中不仅需要十位花鼎鬼姬围坐一起,全身心为鼎主臣服,甘愿奉上一身阴元精魄,还需要上百名纯洁少女之血以做祭品。”
施苒指了指脚下布满刻印的大理石面,叹息道:“不仅如此,更有无数的天材地宝作为基底,其中花费,几乎将鬼冥宗千年积累都挥霍三成。
这般大肆消耗,早已招致不少鬼主的反对质疑,毕竟鬼姬十花鼎之威能从未有人见过,更有可能是古人杜撰臆想之物。为了这虚无缥缈之物赔上宗门根基,实在是昏了头。”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们如今为何会——”
“建造鬼姬十花鼎一事,乃是在百年前由宗主提出的。她对此坚信不疑、力排众议,强行吩咐命令众人去收集更多的天材地宝,以聚宗门威势,等到百年后破界现世,便开始命人在镇乡各地搜罗女子。”
施苒神色复杂,摇了摇头:“终究是我等宗门宗主,位高权重。而且,她亦是瞧着奴家在狱界内长大成人的长辈,其吩咐要求,奴家也....”
“其他鬼主,如何?”
“如今心甘情愿俯首称臣者,不过四五人,其他的鬼主要么暗藏祸心、要么正暗谋反叛欲要取而代之,亲自重掌鬼冥。
当然,也有不少鬼主渐渐远离了宗主,游离在外,往日鲜少会再回到宗门山门,而是直接返回狱界。”
“裘行路,你可知晓?”
“奴家知晓,他在鬼主中的资历颇深,具有几分名望。而在破界现世后,便有意在外独自行动,似对宗主在位有些不满。”
施苒言至此,又颇感无奈道:“若鬼主们群情激愤、能携手共进退,鬼冥宗或许也不至于走到这一地步。
可时至今日,非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而内乱激战之爆发,只是时辰问题而已。到时或许不需要罗星剿灭,鬼冥宗也将会自灭而亡。”
虽仅寥寥几言,但此女话中的酸楚无奈,却是溢于言表。
栽培自己长大的宗门落得如此分崩离析、人心涣散的境地,又怎能不忧不悲。哪怕尽力听从命令吩咐行事,换来的,也只能亲眼看见宗门日薄西山。
“你们鬼冥宗在所谓的狱界内隐居千年之久,但如今瞧着,门下弟子数量倒是不少?”
“狱界广阔无边,似上古便已存在,其中有些四处流浪的狱界流民,受我宗门解救教化,这才得以在狱界内休养生息。”
林天禄闻言心思一动。
这狱界,倒并非一处彻底封闭的狭小空间。
“如今,你们宗门麾下还有多少流民?”
“狱界之中,门内莫约八千人,各个宗族林立。而在狱界之外,大抵三百人。”
林天禄若有所思。
正如任姑娘与季姑娘言下之意,这鬼冥宗,确实不能贸然摧毁。
若宗门崩溃,那些流民怕是都要再度流离失所,过上在狱界内游荡求生的凄惨生活,哪怕狱界通道已开——
但那些流民习性如何、风气如何....与妖鬼道界内的主流是否一致,能否融入其中,可谓是残酷却不能忽视的问题。
这几近万人的生存,更需妥善处理,不可意气用事胡闹一番。
林天禄眼中精芒闪烁,沉吟片刻:
“姑娘,如今看来,既然那位老宗主无法沟通,你们鬼冥宗需要的是另立新主。”
“话虽如此,但....”
施苒眼帘垂落,迟疑低语道:“宗主自身修为非同凡响,哪怕如今变得性情捉摸不定,但其余威尚在,我们这些鬼主也暂时不敢妄动。”
“无妨,由我去跟老宗主见一见。”
林天禄刚想再开口,但密室之内很快荡起一丝震动,豪光自密实上空照射而来,几乎与阳光无异。
“嗯?”
众人皆面露诧异,齐齐抬头望向。
直至这时,施苒才逐渐瞪大了双眼:“糟糕!”
“怎么了?”
“先生你、你扔上去的短鞭,怎得阴气如此恐怖!?”
施苒错愕喃喃道:“竟直接将莲台盛满,已是惊动了宗主!”
“宗主?”林天禄微挑眉毛。
旋即,他很快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轻笑道:
“也算正好,让在下来瞧一瞧这位老宗主,究竟是何等的专横固执。”
今晚,就将鬼冥宗之事彻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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