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小说

    过完年上省城的第三天，我下班回到家，看到顾晓生站在我家楼下，手里夹着一根烟，淡定从容又冷酷，是他那副惯有的姿态。

    我微微一笑，像是见到一个没有分隔很久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熟人。没有惊喜，没有拥抱，也没有牢骚，没有丝毫与恋人小别重逢的喜悦，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没办法再跟他共卧一榻，也不想再跟他共处一室，只在楼下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我就让他回去了，不想再被错觉误导，我假装看不见他不知是真是假的失望。

    我想起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们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才发觉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情是那么的少，了解中的那个他，跟自己是那么地不匹配。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足够的爱去包容彼此间各方面的格格不入，就只能宣布试爱失败。

    最后我给我们的爱情下了几个结论，一是在某段时间顾晓生确实真心想和我试着交往，不过他这种想法维持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星期；二是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三是他低估了我的智商，也低估了我愿意为他付出的程度。

    不管我怎样向他妥协，怎样为了他舍去多少重要的人和物，怎样为了他让自己变得更好，怎样向他表明我爱他的决心，怎样照顾他的感受，怎样体贴他，他终究是不肯给我的心意一个认认真真的答复，他甚至连给予爱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做到。

    如果相恋的双方中有一方总是处于感情的弱势地位，那么等到失望攒够的那一天，执着也必然在苟延残喘中最终死亡。除非有人愿意一辈子在战战兢兢和失望中度过，我不愿意。

    我和顾晓生的爱情，早就在我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的那天晚上之后就失去平衡了，又或许在更早的时候。

    如果这辈子注定不能相爱到老，注定不能在我们最深爱的时候分开，那我就在爱消逝的这一刻从此远离你。

    第二天晚上，我心平气和地给顾晓生发微信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两个人早就明晰彼此间的隔膜，他早就气焰嚣张地嘲笑我对他的无法割舍，他一直蓄势待发，现在他终于成功地把我们这对早该分道扬镳的男女带到转身说再也不见的这一天。

    这次分手，是一种默契，我们不需要任何前缀，任何解释，连面对面都用不着，任何分手仪式我都懒怠演绎了。

    我猜想他的答案也一定很简单，没有对我的爱使他歇斯底里地追问我为什么，没有全部心血付诸东流的不甘心，没有因为虚伪而说的舍不得。他大概会说：好吧。或者多几个字：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或者再多说一句：祝你早日找到爱你的人。我会沉默或是说“恩”，也许再加一句“借你吉言”。

    意外的是，直到很晚我都没有等到顾晓生的任何回应。

    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他回复了我“哦哦”两个字。

    比我设想的还要简单。

    我回了个“恩”，表示我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我们就这样成功分手，我心里甚至有点洋洋得意，也许是庆幸自己避免了被同一个人抛弃两次的命运，挽回了尊严，争取了一点面对未来生活的信心。

    想必我们的分手也不足以让顾晓生有什么不快，也许他还会觉得这是一种解脱，我终于解开了以爱之名束缚他的枷锁，还他自由了。

    想到这一点，我的得意也就所剩无几了，虽然我没有伤害他，但毕竟不被人爱，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能把一段感情结束在两个人对对方都没有留恋的时候，也许是比较仁慈的分手方式。

    让我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几天过后顾晓生会当面来向我要分手的理由。

    那天他穿着一件灰白细格子外套和牛仔裤，他的样子，和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一样。

    他问我：“为什么突然说分手？”原来他在我面前，也会有这样害怕和低声下气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想把事情说透，对这样一个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感情观又不一样的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了解。

    一个才二十一岁，没有受过高中和大学教育，又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的男孩子，我不能要求他理解我对生活和感情的认知。但是仅仅在表面上看，我们两个之间走不到一起的原因是很明了的，他能理解的因素，也不需要我去翻出来细细分析给他听。

    我说：“你都明白的，又何必来问我。”

    他怔怔地站着，说：“我不明白。”

    我哭笑不得。难道他还想要继续无聊的暧昧不清吗？还是不甘心自己被分手？亦或只是来跟我补要一个分手仪式？总之我是不敢认为他心里有我。

    我背对着他说：“你回去吧，再问下去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想趁虚而入指责他的种种不负责任，逞口舌之快发泄我的委屈和不满，也许我会看到他愧疚和悔恨的样子，但我知道我们不应该再自欺欺人了，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优雅的姿态已经再好不过了。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都会对这段过往释然。

    他来找我，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人一下子没有了习惯的被惦记和依赖后，难免会有些失落和寂寞。等到他再度习惯了我的不存在，某天烟酒正酣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面前低声下气，只怕他会特意来到我面前，以他那惯有的淡定从容的神色，看着我，用轻蔑冷酷的语气一字一字说：“我从来没对你有过真感情，你自作多情了。”

    空气像凝滞了，背后传来他疲惫的声音：“我对不起你。”

    我从来没有在乎过在爱情里到底谁对不起谁，爱情就是由小幸福和遗憾组成的。没有对不对得起，只有爱不爱，你若真心爱我，就会心甘情愿地百般疼惜我并乐在其中，你若对我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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