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一个小时后他们接近沙塘子镇,沙塘子和卧龙结构差不多,但沙塘子是卧龙的几倍大。
街道两侧楼房随处可见,中间柏油路更宽阔,作为集市的街道也更长。
他们从马路东口进入,这里就像城门要塞,所有这个方向的赶集车辆都汇聚而来,车头接车尾,徐徐而行。
卖服装的在挂衣服,卖鱼的在拎起水桶倒水,而这还不是最繁华之处,毛驴车还在往里走。
布莱克在车后跟着,表哥要找到满意之处安营扎寨,但中央街两侧都被占满了,表哥回头嘀咕:“咱们今天有点晚了,都是摘瓜耽搁了”。
中央街上陆续有路口通向胡同,别无选择时只得进胡同。
他们只能如此了。
他俩车斗掉转方向冲外,这样赶集的人只要一侧目就能看见路口有个卖瓜车。
很快又有一个瓜车经过去,表哥看着那辆车尾说:“他也找不到地方了,咱们这样的地方他都不容易,他只有排到大边上去”。
安顿好了车,这时还不到上人高峰的时候,表哥拿过毛巾包,里面是一个超大铝制饭盒,打开盒盖,一半二米饭,一半茄子炖土豆,二米饭压了又压,勺子插进去都费劲。
表哥笑着说:“这娘们真怕咱俩吃不饱啊”。
他把饭盒向布莱克伸过去,布莱克摇摇头,“我不饿”。转过身倚着车当做休息。
表哥大口大口吃起来,把饭盒刮得咯吱咯吱地响。
不一会儿饭菜还剩一半,他把这一半饭又递过去,“吃完了有力气”!
不见反应,表哥扣上饭盒盖,说:“那就啥时饿啥时吃”。
表哥对他的心事摸索出个大概,和他在一起出摊时间不短了,能不知道吗?
表哥还替他当过二黑家长送过肥鸡和鞭炮呢。
过来人啥不懂啊!具体情况没问,问了他也不会说,表哥就不经意之间开导他几句。
表哥擦擦嘴巴,说:“你辛苦点也对!小伙子娶媳妇哪能不花钱?谁家大姑娘白给咱们”?
看着他的背影又说:“快点攒钱吧,攒够了有底气去求婚,没钱说啥都白搭”。
夏天的集市高峰来的早,顾客也不想挨晒,抱着早去早回的心态六七点钟就出门了。
集上已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表哥装了一筐瓜,说:“你往前走几步,把筐放正街面上,你站筐那卖,有人买就喊我”。
他就挎一筐瓜走了过去,刚放下筐,有人大声嚷嚷:“你咋卖货的?挡住我了”!
他赶紧拎起筐再往街心凑凑,最后等于站在了街心,把瓜筐摆在脚边,人们从他身边蹭来蹭去,嫌弃地皱着眉,觉得瓜筐碍事。
他只得挎起来,这样果然不招人嫌弃了。
但这样还不行,别人以为他是买来的瓜。
他得吆喝!
他放开讲课的嗓音吆喝:“新摘的头蔓瓜啦!早晨新摘的香瓜,各个甜啊,头蔓瓜”!
卖瓜的不止他们一份,自卖自夸之声此起彼伏。
他挎着筐转动着身体,朝向更多的顾客。
终于有人停下了脚步,打听:“这瓜多少钱啊”?他赶紧招呼说:“那边车上都是,那边”。
顾客果然发现瓜车,表哥赶紧招呼过去了。
他挎着筐继续吆喝,有人打听他就让到瓜车那里。
他就像是打广告,太阳火辣辣地晒下来,他挎一筐瓜站了那么久,胳膊酸了,嗓子冒烟,但依然积极地宣传着。
表哥那边生意热闹,一份接一份应接不暇。
红日当空,干巴巴地烘烤下来,柏油路反射着燥热,这样的温度就像驱赶棍,赶集的人潮水般散去了。
瓜卖掉大半,表哥伸手在车里扒拉几下,拿出一个瓜来,不起眼的样子,他在衣襟上蹭蹭,然后举起拳头照着瓜“开瓢”。
手落瓜裂,他掰做两半,米白色的瓜肉闪着亮星牵连黄色的瓜瓤。
布莱克接过一块,这是他一天中才开始吃东西。
表哥说:“走,下屯”。
这是他们每天的必然环节。
两人说走就走,收好杆秤和筐,整理一下毛驴鞍套,牵着它上到大街上,从沙塘大街东口原路出去了。
他们信步进了一个屯,刚一进屯,表哥就吆喝起来。
毛驴走得很慢,他们得给卖主出来的时间,走到村里一半时,就见有人等在门口了,靠在瓜车上一顿扒拉,拎回几个瓜,下午就只有这样零售了。
“卖一个少一个,今天比哪天摘得都多,剩的比哪天都少,晚饭前差不多都能折腾出去,剩下的可以便宜处理了”。
他们这样窜了好几个屯,当夕阳卡在地平线上时,一车瓜售罄。
他们收工了。
母亲给他熬了一碗汤,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他吃完。
吃完饭他来到井台,压了几下杠杆,一股清澈的井水流泻而出,他把头伸在水下,让那来自地心的清凉冲洗一阵,然后洗了头发,胳膊和前心后背,一边擦着一边回屋。
回到自己房间,把枕头往炕上一扔,倒下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