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店强多了。
闻立介绍说:“这里是铁北,绝大多数是铁路职工家,铁南就差多了,乱糟糟的杂居”。
说到这些他颇为自豪。
回家之旅是闻立送她,他依然骑摩托车,摩托车是他单位的,他就存在卧龙站了,去她家来回方便。
在那棵香水树下,闻立没坚持要进屋,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来的是钱夹,从里面数出二百块钱,说:“你第一次来我家,这是我妈给你的”。
她一头雾水,他把钱往她包里一塞,开玩笑说:“拿着吧,下次去可就没有了”。
说完调转车头,一溜烟没影了。
她在香水树下发呆。
她以为去闻立家就是随便溜达,没想到他家像是定亲似的。
关于婚俗她一窍不通,但隐约觉得自己自作主张了,稀里糊涂把自己定出去了。
而父亲还不知道呢,知道了不得骂死她。
尤其她包里那二百块钱,明显是闻立的钱,他说是他妈给的,为什么?而这二百块钱像卖身契似的,令她不安。
她没敢和父亲提这件事,而父亲也无暇管她的事,一大摊子家务事够他愁的了。
这个周日是卧龙集市,闻立没张罗去市里,张罗着去她家。
他们在集市各种买买买,都是闻立买单。
在市场的一侧,有一束果树苗杵在路边,根须完整,土壤湿润,常有人上前询问。
树苗后站着一个挺拔的青年,黝黑的面容,短而微卷的黑发,他耐心地回答每个对树苗感兴趣的人。
他正是布莱克。
布莱克又一次站在市场上,在表哥身边,但他不是出摊,是卖一次树苗。
园子边的果树苗太密了,他挖出一些,扔了可惜,邻居也不缺,那就送到需要的人手中,物尽其用岂不更好?
所以他随着表哥来赶集了,还不错,好多人对树苗感兴趣,他给钱就卖,这样看来散集前都能脱手。
这么多次赶集,他第一次闲适的旁观集上的人们,人潮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点没错啊!
突然,他的血液凝滞了,像天空劈下来个巨掌拍在他头顶,他懵懵地呆站着。
一对鲜衣怒马的青年男女从东边翩翩而来。
男的高大帅气,笑容满面地拎着大包小裹。有肉有鱼有蔬菜。
女的衣袂飘飘,小鸟依人在侧。
他们你侬我侬经过了他的面前,
相依的背影在人群里隐现,走出很远了,要看不见了。
他的脚步像生根了似的扎在地上。
那个女子他既熟悉又陌生,那曾是他挚爱的人!是她!
可是她身旁怎么可以有别人?
他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不顾与对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不顾撞到前边的人身上。
看样子他们不打算买东西了,单纯赶路,走得不慢,与他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快到丁字路口时,交通畅通不少,那男子走到一辆摩托车旁,麻利地打开车锁,将一包包东西安置停当了,轻盈地跨上摩托车,她小鸟似的轻捷一落。
她刚落座摩托车就启动了,一溜烟往前跑去。
他如梦初醒,四下里乱找,抓过一辆没锁的自行车就跨了上去。
一场赛跑开始了,两车前后相随,因为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摩托车没有全速,这样他能跟得上。
那条路他是何等熟悉啊!但那个男子也很熟,看样子没少走。
他们几乎同时到了石桥。
他甚至清晰地看见了她秀发上的黑发卡,只要她回下头就能发现他,那是她昔日所爱。
但她没回头。
前面的大道豁然开朗,摩托车加速了。
瞬间把他落下很远,他整个人立在车上蹬,两个细轮子像要飞起来。
他目光如炬,脚下生风,紧咬着嘴唇,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追上他们,追上她。
人的力量怎么能与机器抗衡?他被甩得远远的,但他就是不放弃!
突然“咯噔”一声,自行车随即歪了一下,他再蹬,脚踏板空转,低头一看,链条断了。
自行车以惯性滚了几圈不动了,就像突然被打折了腿,他寸步难行。
他恨恨地把两条长腿搭在车的两侧站住了。
摩托车变成个小点,倏然不见了。
他把车子一扔,车子哐啷倒下去,他一屁股坐在路边。
扭头看着那个方向,她回家的方向,那是他多少次的归途。
那里有赶集归去的行人,有吐绿的白杨带,唯独不见了她们,她们差不多该到家了吧?
他久久地凝视着,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为什么不再等等我?”
她这么快就找到了能满足她的人!
他眼下一片小草嫩嫩的,绿绿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开始,但他感觉到在他的胸腔里,那颗心正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