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除却几率残存的意念,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尘归于尘,土归于土。
即便那残存的意念,也是无知无觉,或许是怨念,或许是善念,但没有有心之徒的祭练,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生灵从无至有,取自这方天地,从有至无,回归于这方天地,正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是物质,空是虚无。
不论走兽飞禽,还是这万物之灵长,经阴阳交合,诞生灵光,有所形体,留存于世,复还天地。
所以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怨念,并没有主观的意识,只是一些淤积的怨气,过不了两天,就该消散一空。
能造成什么影响呢?也许会让天地之间,添几线灰色,但相较于广阔的天地,实在不算什么。
李观云以手支颐,目光恍恍惚惚,依稀之间,看到一条条灰色的烟柱,在空地上缭绕。
怨气无处不在,也只是怨气,改变不了任何人,影响不了任何事物,徒然的飘荡,每分每秒,都变得更弱。
李观云微微闭目,面上虽笑,却是静谧,一股祥和欢喜之意洋洋洒洒,将怨气涤荡一空。
一株新生翠竹,从土地里探出头来,一节一节的躯干,伸出一片一片的竹叶,生机焕发,群竹破土而出。
竹子的生长,总比草木要快些,眨眼之间,已有一片半人高的竹林,散发出竹叶淡淡的清香。
在这清香之中,土腥味悄然消散,血腥味荡然无存,翠竹继续生长着,直至风吹竹林,哗哗作响,如同风铃。
李观云淡淡而笑,这片土地的沉闷,已被竹林打破,彰显出无与伦比的生机与美好。
那些怨气,在竹干中流转,一个呼吸,便化作竹叶清香,天地,会因此清明一些,哪怕微不足道。
自古高僧大德,有成之士,莫不怜惜着生命,那般人物,虽然本质与凡人无二,境界却已在高远的天空。
观望生命,一眼就能看出软弱与坚强、渺小与伟大,正因看的全面,才不会只看到好,或只看到坏。
不会生出不分青红皂白的憎恨,也不会生出不论是非曲直的溺爱,而是抱着怜惜的眼光。
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怜为欢喜,惜为珍惜。
那般人物明白,生命来到这世间,历经千难万险,飞鸟走兽之子,要想长到成年,如何艰难。
便是万物灵长,在灵光未生之前,亦不知经过了多少角逐。
生命临世,何其可贵!
故以李观云,在没有遇到冯宝宝之前,不愿意以凡人的性命修炼七情经,哪怕那条捷径一直诱惑着他。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对人下杀手。
无所谓妇人心肠,不存在心慈手软,他只是尊重一个个可贵的生命。
然而人间大德难得一见,更多的却是凡人,于是,生命本身会去践踏这份属于生命本身的可贵。
李观云幽幽一叹,他不通大乘佛法,无普度众生之念。
如果回到白天,他也不会去阻止赵少校,尽管这些山贼中,有些人罪不至死。
但那又如何?他并非赵少校。
李观云以手支颐,若是他日能登上大道,或许能改造这人间?
自失一笑,在磁王夏南海之流眼中,他神秘强大,深不可测,但他自己却是清楚,不过通了喜怒,尚在参忧尔。
想起七情经的修炼,李观云微露愁容,将忧寄托于大道之上,有些行不通了。
即便有冯宝宝这个修炼作弊器,修炼的速度也不由变慢了下来。
何为忧?
少年何知忧?
闻道少年何得忧?
月落西斜,曜日东升。
半夜时光,若悟若无,若得若失。
摇头失笑,便折下一段竹枝,信手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