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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高高抬起手,却怎么也放不下。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只鸡,想回到家后练练手。可惜她不懂手无缚鸡之力从来都不仅仅在说诗文里那些落魄不得意的书生。面对着满屋子乱飞乱跳的公鸡,她提着刀,觉得可能还是杀自己最容易。所以最后,她放下了菜刀,放跑了公鸡,却还是放不下自己。
于是放不下自己的她便拼了命修行,想成为那些旧事里可顶天立地翻江倒海的妖族大能。可是她再一次高估了自己的天赋,也低估了那些妖族前辈的努力。苦修十载,她除了长得更高更壮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说是长足的进步。至少在心软上,她还是十年前那个杀不了鸡的无用小妖。
由于把所有空余的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她的文化课成绩也不够理想,也没有什么体育特长。高三结束之后,她就得以永远和学校说再见了。
拿着高中毕业证,看着证件照上那个虚假的自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平庸至极的小妖,永远无法翻云覆雨。如果她被搁在旧事里,也许她连小钻风都不如,也比不上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因为他们至少还能留下姓名,成为人族茶余饭后的消遣。
而她,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成为那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棒子下,那些擦着就伤挨着就死的孤魂野鬼中的一员。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个姓孙的大圣那么勇猛威武法力无边,不还是落得一个为人奴役的下场?
就算深谋远虑果敢强大如先生,不也是几百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依旧在道路上摸索,看不见一个肉眼可期的光明未来么?
所以她决定坦然自己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这样吧。
大不了等先生需要时,还他这条贱命罢了!
王苏州一边等待着这个现在还不知姓名的小妖做最后的决定,一边掏出手机跟媳妇解释自己今晚迟到的理由。
没办法,作为一个苦命的打工仔,面对无情无义老板的毫不怜惜的压榨,实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编辑好这行文字,深感江老板加班福报恩泽的王苏州按下发送键。
香味持续不断闯入他的鼻腔。从最开始的若有若无半推半送,已经演变成了铺天盖地强买强卖。即使王苏州屏住呼吸,还是能够感觉到那股香味已经冲破鼻腔,正在向自己的心神发起猛烈的冲击。
连打了两个喷嚏,王苏州心觉不妙,待看向那只小妖,更发现她似乎陷入了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不是形容词,而是字面意思上的失魂落魄。
他赶忙站起身,走至画皮身前,刚想俯身低头去寻画皮的眼神,却正面迎上了两点青得发黑的骇人双眸。
画皮的眼神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随后王苏州有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认知,那已经不算眼神。因为画皮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神。
王苏州拿起电话准备使用场外求助。
画皮的身体突然向前倒下。王苏州下意识伸开双臂拦住。如情人入怀。
只是没等王苏州想入非非,他的心头却是一凉。透心的凉。
他推开画皮,却见画皮的手便放在自己心口。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一对偶像剧里的小情人在撒着狗粮。思维敏捷的观众可能此刻在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女生在说“小拳拳捶你胸口”。
王苏州平日里就是这么一个喜欢想入非非的八卦看客。但此刻,王苏州只能呵呵。
如果画皮的脸上没有狰狞的诡异笑容,如果画皮的手上没有握着一柄匕首,如果匕首没有刺进他的心脏,这一定会是年度最受欢迎的CP形象。
王苏州来不及自我安慰。心口处突然传来一股灼热的痛感。
冰凉的匕首如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似乎喷发着无穷无尽的三昧真火,炙烤着王苏州的心脏以及从心脏内向外泵出的冰凉血液。
血液的快速蒸发让王苏州的消化系统开始工作,肠子在腹腔内蠕动,发出低沉的鸣响。往日没什么所谓的肠鸣此刻却成了压垮王苏州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弥陀佛。
仁慈的主。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王苏州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却无济于事。
比山崩海啸还要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如同共工撞倒不周山之后倾泻而下的洪水一样从胃部直冲入王苏州的大脑,撞的王苏州头晕目眩,如同身处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王苏州习惯性的思想跑偏。
怪不得之前问老板是什么驱使他能在疯狂边缘度过比漫长还要漫长的漫长岁月。他的回答会是饥饿感。
上下牙床缓缓长出各两颗中空的獠牙。
电话接通,传来黑狗懒洋洋的声音。
“忙着呢,别打我电话。”
没等王苏州开口。
嘟——嘟——嘟。
电话里接着就响起了挂断的声音。
王苏州很想再骂那只黑狗一万遍。可是上长下短四颗獠牙带走了他的说话能力。
坑爹的老板。我的抚恤金就全部给秀秀好了。
这是王苏州迷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