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当时的花果山隔三差五便开酒宴,理由也都很随意,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昨天山上有好多只小猴子出生了,大圣一高兴,大手一挥,群猴立即会意,摆出宴席,广邀宾客。
今天山上有几对猴子成婚,大圣一高兴,尾巴一甩,群猴立即会意,摆出宴席,广邀宾客。
明天有几只小妖前来投靠花果山,大圣一高兴,眼睛一眯,群猴立即会意,摆出宴席,广邀宾客。
早上发出请柬,晚上就能开始,哪怕这些妖怪明明昨天晚上才从花果山喝完回了家。反正只要大圣一高兴,花果山上便会摆酒宴。
那次酒宴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
按照惯例,有不少受邀的宾客会从自家山头的小妖中挑选几个得意的带上,一是让他们出来见见世面,知道知道外面的世界天有多高低有多厚,二是让他们给自己山头长长脸,让其他山头知道自家山头的天有多高低有多厚。
所以这种规模的酒宴会吵闹上很多。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大妖怪们喝大妖怪们的,小妖们喝小妖们的,两者也互不干扰。
当时大妖怪们喝得正高兴,忽然有两个山头的小妖怪不知怎么的起了冲突。
不过这种事丝毫不会影响大妖们的酒兴,反而会让这帮以前野惯了,现在却只能戒酒发泄情绪的大妖们感到高兴。这些信奉野蛮生长的大妖怪每次酒宴都乐得甚至期盼见到这样的事情。
在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妖怪看来,修行便是一场与天地,与自己,与他人的争斗。而争斗,更是印在每个妖族骨子里的东西,是老天赐予他们最根本的天赋。也是靠着这一颗无法压制的争斗之心,妖族才能在人族越来越强势的攻势面前站稳脚跟,不至于彻底断了血脉。
起了好胜之心,往往会帮助这些小妖们走得更快更高。
反正这些小妖们修为有限,而且在座的都是修行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是小妖们出手没轻没重,便是死了,只要肉身没凉透,便都能救回来。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次的冲突有些大,大部分小妖都参与了进去,分为两方,斗了个旗鼓相当,怎么也分不出胜负。最后双方没办法,只能跑到大妖怪们这边来让大妖怪们评评理。
当时酒局正酣,这些宾客在美酒佳肴的诱惑下,也都有些飘飘然,正觉得缺乏好戏下酒助兴,便都撺掇着双方各推选出一名代表,来一场既分生死也分高下的比斗。
最后赢的那方,按照惯例,可以向在座的大人物中的某一位要一份小小的礼物。
经过一番像模像样的比斗之后,一个小妖剩了半口气,另一个小妖彻底断了气。
一个擅长医术的大妖起身离席,在两只小妖头顶正中扎了一针。
彻底断气的那个恢复了半口气,被自家山头的长辈提溜到了袖子中养伤去了。剩半口气的那位则重新恢复了生龙活虎,并得以端起一杯只有大妖才能喝上的仙酿。
这位小妖是个胆大包天的主,面对众多修行界前辈的戏谑目光,丝毫不觉得怯场,反而因为能够在自己的偶像大圣面前露一次脸,而显得意气风发。
随后,这位小妖并未着急讨取奖赏,反而趁着向大圣敬酒的功夫,率先问了大圣一个问题。
“大圣,如果是现在您与如来对上,还能翻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一出口,原本喧闹的酒桌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还在推杯换盏的众多修行界大佬停下了相互敬酒的动作,竟不约而同地坐回自己的位子,或拿起筷子吃着自己面前并不喜欢的菜肴,或拿起果盘中一个吃腻味的鲜果慢条斯理的咀嚼,或端着毫无美感的头颅大小的石质酒杯细细观摩,仿佛上面那些天然的花纹孕育着什么大道一般。
即便是嗓门最大的牛大圣都诡异地暂时性地合上了嘴巴,自己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灌起了闷酒。
除了那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妖之外,所有人都没有去看居高而坐的孙大圣的表情。
当然,他们也并不要转眼去看,自然就能将大圣的表情“看”在眼中。
小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大英雄,丝毫没有注意到酒宴上的诡异气氛,睁着自己的四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横躺在石椅的孙大圣,眼神里有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崇拜。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个平日最疼爱自己的师父,也悄悄将身子藏在了酒宴的某个角落,丝毫没有为之出头的意思。
讲到这里的时候,打着酒嗝的马将军自嘲笑道:“所以只能由我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傻子,提起酒壶,借着为大圣斟酒的名义,好巧不巧拦在了大圣与那个小妖之间。”
他的两位听众,小小只是安静坐着,吃着自己面前的蔬果。而悟色却有些看不惯马将军这种自卖自夸式的讲述,质疑起事情的真假。
想到这里,悟色忽然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
当时的他是真不懂,为什么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却让场面陷入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好在对于悟色的年轻气盛和质疑,马将军并不生气,而是显得极为耐心地用了很长一段话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