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能的化身。
“这个天地间,还能够存在对您造成影响的病?”
江臣摇晃着茶杯,看着其中旋转不停的茶叶:“准确的说,这并非是病,只是便于你们理解。就像你们所记载的那样,我确实是天道代行者。但其实在很久以前,我也只是个人类。而以人类之躯执掌天道……”
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线头,所有的纠缠便尽皆迎刃而解。
农涛恍然,接过话头:“想想都知道那会是件很难的事。而爱恨有助于您执掌天道,虽然我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理,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想您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为此,您必然需要大量的爱与恨,而有什么地方,能比天灾人祸的重灾区更容易收集到这种药?”
他扯起嘴角:“洪水、虫害、干旱……面对残酷天灾时的绝望,这想必是很优质的恨吧。而人祸,那就更不用说了。易子而食,兵过如篦,家仇国恨……这些看似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即便是天灾造成的绝望之恨,也很难与之相提并论。”
江臣笑而不语。
农涛也低下了头。
这个答案虽然并非那种最坏的情况,反而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但依旧显得很沉重。
青橙看着面色凝重的农涛,却忽然笑着出声:“而与这些恨相对的,那些与这些天灾人祸相对抗的人,所产生的爱,自然也是非常优质的爱。对生的渴望,以凡人之躯对抗天道不公,修建水利工程,防治虫害,团结众人所表现出的勇气,在面临有限生存机会时表现出的自我牺牲和勇于奉献的精神。”
农涛抬起了头,看着青橙,眉头渐渐舒展开:“谢谢。”
随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转向江臣,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江臣摇头笑道:“无功不受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却一再感谢。愧不敢当,还是免了吧。”
农涛直起身体:“您当然当得起。”
“哦?此话怎讲?”
农涛询问道:“阴魂留恋人间,恋栈不去,是何缘故?”
也不等江臣回答,他就自行解释道:“无非也是爱恨二字。可阴阳殊途,无论是出于对自己死去的恨,还是对所爱之人的不舍,他们都对这片人间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
“我犹记得五十年前的梧桐市,曾有数十万惨死冤魂,为异乡修士以恶法困于此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堆积的怨恨何其庞大,几乎化为实质,笼罩整座城市。各路修士,佛、道、儒等各门各宗,皆由大能前来,寻求度化之法,却收效甚微。”
“那时候梧桐市上方的天空差不多全年灰色,也无盛夏节气。一到晚上,更是阴风处处。点灯不亮,焚火不暖。鲜少有人敢在外面行走。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受阴气侵蚀之苦,身体孱弱,屡生疾病。就连我们这些夜晚巡逻的修士,也不得不时时刻刻运气灵气护体。那副景象……我没见过传说中的酆都鬼城,但我想,即便是酆都鬼城,也就不过如此吧。”
“敢问青橙小姐,你来到梧桐市之后,看着如今这副场景,可能想象到她曾经竟是那样一座鬼城吗?”
青橙垂下眉毛,摇了摇头。
听到此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农涛刚刚看着路边亮起的微弱灯光,说是灯火通明了。
农涛又看向江臣:“敢问江老板,您从那些阴魂身上采到药之后,他们会如何?我想,他们定然顺利去往远乡,进入轮回去了吧。”
放下茶杯,盖上茶盖,江臣挑了挑眉毛:“你怎么如此肯定?”
“因为若是那数十万阴魂没能顺利进入远乡,牵涉如此重大的事,远乡便是想瞒都瞒不住。恐怕整座人间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吧。所以梧桐市如今如此生机盎然,如此美丽,您的义举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江臣微微一笑:“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肯定。但我需要纠正你的两个错误。”
农涛眨眨眼睛,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其实他刚才的这番话,也并非全然是他个人的推论,而是从档案里看来的猜测之一。
“第一,我并非义举。我来此地,只是为了采药治病。仅此而已。”
“第二,我采药所造成的影响仅仅是让这里重新恢复阴阳平衡。至于她现在所展现的生机盎然和美丽,是你们人类自己的行为所产生的后果。”
听闻江臣如此推脱,农涛忽然想起了五十年前来书店时他与江臣的对话。这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您当时跟我说的话了。”
“当时梦之国百废待兴,可谓处处掣肘,举步维艰,我只觉得前途渺茫,再加上我犯下如此荒唐的错误,生无可恋,一心寻死。”
“可是您却告诉我说,一切极有可能。让我过个几十年,再来看梧桐市的风景。当时我只觉得您不过是说些没营养的客套话,但现在看来,您似乎早就看到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江臣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其实不过就是个冷漠的旁观者而已。”
农涛忽然收起了笑,一脸认真严肃道:“因为我不得不把你往这么好的方向想。只有你真的如同我说的这样,我的第二个问题才敢问出口。”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张开嘴巴:“江老板,我知道,这次构建人类与异常人类和谐共处社会的事,您才是最大的幕后推手。”
“所以,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您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