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打了他一耳光,气的身子都在发抖,“我清姐儿拼死让敛哥儿回来不是让你在这里说胡话害死一家人的!必须赶路,还有,一定嘱托另外几个小辈,不许说自己姓陈,不许说自己是从沧州出来的,赶路赶路吧!”
最后一句话,已经有了些哀求的意味。
周敛握住那苍老干枯的手,强忍泪水,道:“舅舅,启程吧!”
陈元敬压抑着心里那团悲,带着马车继续赶路。
刚进断城,老爷子就不行了,药也喂不进去,意识也开始含糊。
他一直喊,“我儿呢?我儿呢?”
陈元敬下了马进车里,抱住父亲,“父亲,元敬在这儿!”
陈老爷子握住他的手,声音微弱,“儿啊,你莫怨你妹妹和敛哥儿害得你狼狈离家,你小妹妹去的早,父亲就你们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陈元敬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家父亲,只怕父亲这是回光返照,交代后事,悲从心来,“父亲,您说的哪的话,我怎会怨妹妹,怨敛哥儿呢!”
老爷子道:“这世道,挣家业不容易,守家业更难,一夕之间所有辛劳化作乌有……不好受,但是儿啊,敛哥他没了爹娘,被追杀通缉,更苦……”
陈元敬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老爷子知道自己没多久了,担心去了之后,陈元敬因此迁怒周敛,老爷子心疼这个一直跟着母亲在临安,没有过几天承欢膝下的外孙,心疼周敛没了爹娘,内疚责怪自己牵累了陈家,怕他年纪尚小,承受不住这些,这几日人已经精神恍惚憔悴不已了,若家里的舅舅舅母也不体谅,孩子只怕要废了……
“父亲,儿子明白。”
陈老爷道:“丢了安生日子,是委屈你,可咱们做了一家人,就要相互扶持,父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并非是个不讲理的人,我叮嘱这些,是想把家里和敛哥儿托付给你,我只怕是……只怕是要先走一步了……你母亲和我清姐儿还在等着我……”
“父亲,我与娘子定将敛哥儿视如己出,您不必担心,家业是父亲的,儿子不过管了几日,不敢说惋惜,一家老小谁也不曾责怪妹妹半分,更不会轻怠敛哥儿,敛哥儿是个好孩子,这几日怕我们伤心,是泪往肚子流不敢与我们说,我只有心疼的紧,儿子最担心的还是父亲您啊!是儿不孝,才让父亲受了累!”
陈老爷道:“家里的,为父就托给你了……你母亲挂念我了……去叫敛哥儿来,我有话要说……”
周敛掀开车帘,“外公……”
“敛哥儿……”
“外公我在呢!”
陈老爷子半睁着眼,只能看的模模糊糊,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
周敛照做,也大概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老爷子说话也已经含含糊糊,颠三倒四了,“你母亲说,你本该要成婚的……我是瞧不见了,这个,这个是给林家那丫头的……敛哥儿,莫自责,莫自负,莫将自己瞧轻,你是周家的好儿子,也是我们陈家的好孩子……敛哥儿,舅舅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人不忘前恩,不负自己,我……我……”
成平二十五年,九月十七日,戌时,陈老爷子,没了。
陈家上下,无一不恸哭。
然马依走,车未停,直到匪关。
八皇子被贬到岩石城,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周屹一家惨死,八皇子一派没了主心骨,那些誓死不从大皇子的人,不是被发配去了苦寒之地,就是被李谦找由头定罪,甚至被杀……
临安城内人心惶惶,平日里官胄贵家最爱操办蹴鞠和宴会也少了很多,生怕不该来的人来了,应该来的人又没请,都怕事没办好还惹一身骚,干脆不办了待在家里过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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