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睇十五岁的时候,已经上高中了。娘在这一年怀上了她的第六胎。是的,盼睇是第一胎,也是家里目前唯一的孩子。在她之后娘又陆陆续续的怀过几次,要么是不小心流产了,要么是到了月份后去了香港,在当地的医院做了检查,查出是女胎以后现场流掉。给宝贵的弟弟空出位置,等待他的降临。
这一次,娘信心十足:“我有预感,这一次一定是男仔。我前晚做梦了,是送子观音娘娘。她来看我,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她把竹篮递给我的时候我长了一个心眼,没有接过,而是把手伸了进去,在里面摸了一把——带把的,所以我才收下。如果不带把,我才不要!”
娘第三次重复这个梦了。
爹在旁边很不耐烦,啐了一口:“这些话你都说过几次了?哪一次真的生出带把的了?”
娘顿时闭嘴。盼睇在旁边看着夫妻二人的对话,觉得有些好笑。她很想在写作文的时候把这些记录下来,老师说她的文字很有画面感,总能给人奇异的享受。
几天后,爹和娘都走了,二人坐上了去香港的轮船。一周后,二人又回来了。娘的肚皮空瘪瘪,似乎什么都没存在过。
每年这个时候,爹就会显得格外颓废。
爹的颓废主要表现为喝酒,喝醉了以后就骂人,骂完之后砸东西,有时候还会甩娘几个耳光。娘每次都是默默地承受着,等爹发泄完了以后给爹煮一碗面条。里面卧一根香肠,两个蛋。爹吃完以后心情就会好一些了,然后就会出门和狐朋狗友闲逛。
至于逛到哪里去了,盼睇不在意。
盼睇没想到,这一次爹的打击要比以往都大一些。几个耳光的发泄似乎不能满足他了,盼睇回家的时候发现爹正在摔她的书。一本本书籍,被爹全部掷在了地上。
爹像个小孩似的在狼藉中跳,肥大的皮鞋踩在书本上,破页连篇。
爹说:“我活着有什么劲儿?连个儿子都没有,我连努力地目标都没有!努力工作有什么用?努力赚钱又有什么用?赚那么多钱,以后还不是要便宜旁人!要是以后便宜旁人,我不如自己先吃掉用掉!”
刺啦,刺啦,盼睇的作文本被撕碎了。
娘坐在床的一边,头朝里,默默地流眼泪。
爹继续说:“你还有脸哭?你算什么女人?这么多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当时我娘就说过了,女仔交给她处理,你专心的把位置空出来,给我生儿子!结果你怎么做的?死活不答应,现在好了吧!我杜家断后了,你满意了吧!”
娘擦了一把脸,突然变得恶狠狠:“你要出去买一个也好,偷一个也好,我不拦着你!但你不准伤害盼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