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芳笑,看着儿子。
大郎恍然大悟,望着娘亲:“娘,您的意思是,我不能为了私利想当官?”
周逸芳点头又摇头,教他:“你不能说‘等我当了官,我就罩着你们大家’,但你可以说‘等我当了官,我要庇护所有的百姓’。人人为民,你只需一心为民。”
大郎琢磨了半天,晚上的时候跑过来,小声对周逸芳说:“可是娘,我不是完全为了百姓,我主要还是为了我们家呢,我想成为大官,让我们全家过好日子呀,不想做全家吃苦的清官。”
周逸芳点点他的脑袋:“即便如此想,也只能脑中想一想,不可说,懂吗?”
大郎嗯嗯点头,但还是嘀咕:“谁当官不是为了发财,却不能说出来,真是虚伪。”
周逸芳:“你知道这事,谁又不知道呢?所以护卫队这么多小子,帮谁都行,大家为什么帮你呢?现在街坊邻居知道你为人,信任你,未来军营里的人呢?你若是遇到一个总将私利挂在嘴边的人,他对你说,跟着他混,他以后事事罩着你,你信他吗?”
“不信。”
大郎似懂非懂地回去睡觉了。
关门前,他探头进来:“娘,你是不是让我学着虚伪一点啊?”
周逸芳回屋睡觉,只有声音传过来:“为人正直的情况下,官场上越懂得圆滑处事的人,活得越久,娘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
朱家说大郎是三岁看到老,这话其实没错。在朱家时,大郎的性格就体现了一些“直”。无论你是祖父祖母,还是爹爹娘亲,他只看自己喜欢谁,而不看你是我的谁。有些孩子会看大人眼色,在大人的喜恶中调整自己的行为,但是大郎不会。
他喜欢一件事就专心致志去做,而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不在乎的事情,不给半分眼光。
这样的性格到了为人处世上,就会变成喜恶分明,很难中和。
作为一个母亲,想到儿子即将独自一人走上社会,面对着动荡世界的人心鬼蜮,突然便后悔这些年的教育是否太注重对他品德的教养而忘记教他圆滑处事。
任十一说她是太过担忧从而想太多了。
周逸芳无奈地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印象里养过不少孩子,但有这样生在动荡年代小小年纪就要从军的孩子吗?她有些忘了,只觉得大郎此行,如羽翼未丰的雏鸟过早离巢,让她心生担忧。
不过这种焦虑的情绪只持续了这几天,第十天,周逸芳将所有行礼装点好,自己整理的资料装订成册塞进儿子的衣服中,亲手做的护心镜等护具交待如何使用,最后给儿子做了一餐丰盛的送行宴。
周母哭得眼睛红肿。
大郎抱着祖母撒娇卖痴又哄又闹,好不容易和缓了气氛。
吃完午饭,大郎背着行囊出门,周逸芳和任十一一路送他出去。
所有服役的男丁都等在枣子巷,等所有人集合后再一同出发。
大郎站在那块熟悉的大石头上,对着留下的孩童说话。
“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就是我们街上最厉害的男丁了!想当年,我也是这么大就带着朋友们一起守护枣子巷的!所以你们也能行!”
“我们行!”
“我把我的师父借给你们,你们要好好练武,保护我们街上所有的百姓,知道吗?”
“知道!”
少年声朗朗,底下一片童声回应。
任十一和周逸芳站在一起看着这一幕,巷子里的很多人家,都探头看着巷子口的情景。
这放在现代,大概是一个初中生带着一群小学生胡闹,但是在这里,没有人这么觉得。相反,所有人都难过又激昂。
大郎挑了所有童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定下他做自己的接班人,拍着小孩的肩膀殷殷嘱咐:“你以后就是我们这条街的老大了,要保护好兄弟们啊,遇到坏人打不过就跑,回来找我师父,我教你们的功夫好好练,练久了就能像我这样厉害,保护亲人!”
“大郎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保护好我们街坊!”小孩握着拳头保证。
大郎跳下石头,对着等在一边的众人挥挥手:“走吧,我们去城东!”
城东门口,最近设立了服役入伍的临时登记处,全城入营的男人都在这里登记然后出城集结,一起往东边的营地而去。
一伙二十几人,结伴同行颇有些大阵势。踩着最后一天来找茬的衙差带着三四个人提着大刀过来,两方人正好迎面碰上。
领头衙差看了看这帮人,个个都拎着大包袱,看来的确是打算服役去,这样一来,他气势汹汹准备来拿人,原来是扑了个空。
大郎这边,年纪最长的孙叔出来打招呼:“张捕快来公干?”
张捕快咳了一声,端起架势拉长了声调:“这是打算服役去了?”
“是啊,入了军营难回家,所以拖到最后一日才走,时间不早,我们赶着去城东,不打扰张捕快公干。”
张捕快带着人让开,意兴阑珊:“去吧去吧。”
都是去送死的替死鬼,他没什么兴致刁难。
他们的上方,任十一站在屋顶远远看着,待两帮人分开后,又跟着大郎一行人朝着城东而去。
大郎走后,周家气氛陷入沉寂,一下午,周父周母坐在堂屋发呆,无所事事,提不起劲头。
周逸芳在回廊吹着风做女红,等着任十一回来。
只是这一个下午,从没受伤的手指头被针扎了不知道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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