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去哪?”
“溜达溜达,吃饱了肚子胀,这不出来溜达溜达。”
“都忙乎一天了,该歇着就歇着吧!早点睡,明天还得起来干活呢!”
“嗯,溜达一会儿就回去。再就是他叔,家里的牛不还吃草,老闹腾不会是得了什么毛病吧。抽空你给瞅瞅。”
“过两天吧,八成是牛打栏呢!你这日子好啊,刚添了儿子,又要添牛犊子。”
“我觉得也差不多,这牛还是填乎人,农活干的好,牛犊子奶的还好,这才几年都下了好几窝了。”
“好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
刘满囤还想再说什么,刘满江已经转身回家去了。
刘满囤背着手,腰板挺的比平日里更直了。要检阅检阅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刘家洼,让刘家洼的所有人知道知道刘满囤今天露脸了。
碰到村里的老人比平日里话也多了,见人也爱说话了。天未大黑的时候,回了家。
再说说这刘满江,刘满江算是刘满囤的本家兄弟,只不过是出了五服,已经不算是一家人了。因为世代都住在一个庄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走的还是很近的。
因为刘满囤平日里喜欢找刘满江打发时间,整个庄里的人都认为两个人是要好的朋友。但是刘满江到底咋想的真没人知道,刘满江是个牲口贩子,做买卖的人就这样,跟谁都能聊两句,喜欢奉承人,还会察言观色。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跟刘满江说话,因为刘满江不抬杠,总是顺着自己说。跟他说话感觉特别舒服,不像在家里,说话三两句就呛呛起来。说话的兴致顿时就没了大半。
人这一辈子,找个能说上话的人很难。即便是夫妻两口子,绝大部分也是没话说。大部分情况下是你说东,她想西,根本不在一个领域里思考。说不了三两句,就无话可说了。
可是刘满江却是一个孤独的人,平日里总是奉承迎合着别人说话,但是自己似乎已经忘了怎么说话。这倒不是说他不会说话,而是说怎么将自己内心给释放出来。看似朋友一大把,可是又没有一个人能跟自己说上话。自己总是听别人讲,迎合别人,说话的人是痛快了,可是自己却越来越不痛快。不痛快归不痛快,从来不挂在脸上。
“你看人家刘满囤,这下在庄里露脸了。那席摆的那叫一个阔气。”满江媳妇没话找话说。
“嗯。”
别看刘满江平日总是奉承外人,让别人说话感觉舒服。可是对他媳妇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刚结婚那会刘满江啥都愿意跟媳妇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渐渐地发现,大部分情况下,媳妇跟自己对同一事情的看法完全不同。就避免不了一通争吵。渐渐地刘满江就不说了,你想吵架我不应战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动手吧?
年轻那会精力充沛,跟媳妇做那事也频繁,兴致上来了,还愿意跟媳妇多说几句。后来上了年纪那事也懒得做了。话更少了,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
“你倒是说话呀,怎么跟别人那么多话,跟我连句话都懒得说。”
“说什么?”
“就说刘满囤家办的席,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奥。”
“你这人怎么回事?多说一句话能要你命是咋地?”
“嗯。”
“你是要把我气死?嫌我碍事是吧?你就跟你好朋友过去吧!”
满江媳妇越说越气,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
“他不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倒是吓了满江媳妇一跳,整个庄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好朋友,他居然说两个人不是朋友,已经不是好不好的事情了,连朋友都不算。
“他不是你朋友,谁是你朋友?”
“我跟他说不着。根本就不是朋友。”
“你跟我不是更说不着?”
“睡吧,要不是为了牲口营生,我才懒得跟他们说话。”
这时,满江媳妇有点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一个农村妇女很难理解这么复杂的事情。谁穿了件新衣服,谁摆酒阔气,这倒是好理解。
满江媳妇把身子凑过来,想亲热亲热。
满江把她推开。
“睡吧,累了没兴趣。”
满江媳妇一脸扫兴的背过身去。
经过这么多年跟满江给牲口看病的经验,牲口不发情指定是病了,或者是伙食不够好?
满江媳妇决定找点偏方试试。好歹两口子得说两句话不是,往日里也就干那事以后能跟自己多说几句。
一声啼哭来到了这个世界。
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和期待,是不是有对过往世界的怀恋不晓得。因为根本就没人提起过我是从何处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管你愿意与否,时间的车轮没有半分迟疑,长大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长大是一个快乐又痛苦,无奈又欣喜的事情。
不管怎样,来到这个世界让刘满囤露了脸,以至于过去好多年以后,村里还有人说起那场酒席。不管是不是因为刘福生,但是总归是让刘满囤高兴了。
人生,开心就好。别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