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所崇拜的人的这点钦佩,使她完全摆脱了慌乱。
她对自己的行动也颇为自得,“我没有给于连丢脸,”她想,心中充满温柔而隐秘的快乐。
德·莱纳先生害怕表态,一声不吭,仔细察看这第二封匿名信,如果读者还记得的话,这封信是用一些印好的字粘在一张浅蓝色的纸上的。“大家用各种办法嘲弄我,”德·莱纳先生心想,顿时感到心力交瘁。
“又是一番污辱需要查明,而且还是因为我妻子!”他正要用最粗鲁的语言辱骂他的妻子,到贝藏松的遗产又勉强止住。他必须找点什么事发泄一番,就把那封信揉成一团,大步走开了,他需要离他的妻子远一些。过了一会儿,他回到她身旁,比刚才平静了些。
“要拿定主意,把于连打发走,”她立刻对他说,“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工人的儿子罢了。给他几个埃居赔偿损失,再说他有学问,找地方很容易,例如到瓦勒诺先生或德·莫吉隆专区区长家里,他们都有孩子。这样您也没有让他蒙受损失……”
“您这样说真蠢!”德·莱纳先生喊道,声音很吓人。“还能指望女人有什么理智吗?您从来不留心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您如何才能明白点事儿呢?您的随便,您的懒惰,就是在扑蝴蝶上使劲,软弱的人啊,我们家有这样的人真是不幸!……”
德·莱纳夫人由他说去,他说了很久;他出了气,这是当地人的说法。
“先生,”她终于回答道,“我以一个名誉受到的女人的身份说话,也就是说,她最宝贵的东西受到了。”
在这场痛苦的谈话中,德·莱纳夫人始终保持冷静,这场谈话将决定她能否和于连继续在一个屋顶下生活。为了引导她丈夫的盲目怒火,她寻找着她认为最合适的种种看法。她丈夫骂她,可她无动于衷,充耳不闻,一心只想着于连。“他会对我满意吗?”
“我们对这小乡下佬关怀备至,甚至送他礼物,他也许是无辜的,”她终开说道,“可是毕竟因为他我才生平第一次受到侮辱……先生!当我到这封可恶的信时,我发誓不是他就是我要离开您的家。”
“您闹出事来让我也让您丢脸吗?您这是吊维里埃的许多人的胃口啊。”
“这倒是真的,人人都嫉妒,您的明智的管理使您、您的家庭、城市都兴旺发达……那好吧,我去让于连向您请假,到山里那个木材商家里住上一个月,他是这个小工人的好朋友。”
“别忙着行动,”德·莱纳先生相当平静地说,“我首先要求的,是您别和他说话。您会激怒他,使我跟他闹翻,您知道这位小先生多么敏感。”
“这个年轻人一点儿也不机灵,”德·莱纳夫人说,“他可能有学问,这您是清楚的,但说到底这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至于我,自从他拒绝娶爱丽莎,我对他就再没有好印象了,那可是一笔稳稳当当的财产啊,他竟借口她有几次秘密地拜访瓦勒诺先生。”
“噢!”德·莱纳先生说,眉高高地一耸,“什么,于连跟您说的?”
“不完全是,他常向我说起他献身宗教事业的志向;但是依我看,对这些普通人来说,第一个志向是有饭吃。他没有明说,可我听出来他不是不知道这些秘密的来往。”
“而我,我,我竟不知道!”德·莱纳先生火又上来了,一字一顿地说。“在我家里居然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在爱丽莎和瓦勒诺之间有什么事吗?”
“嘿!这可是一段老故事了,亲爱的朋友,”德·菜纳夫人笑着说,“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那个时候,您的好朋友瓦勒诺大概正希望维里埃的人认为他和我之间有一种完全柏拉图式的小小爱情。”
“我有一次也这样想过,”德·莱纳先生叫道,一边拍着脑袋,越想越有所发现,“可您怎么一点儿也没跟我谈起?”
“为了我们亲爱的所长的一点点虚荣心,就应该让两个朋友伤了和气吗?对哪个上流社会的女人,他没有写过几封极其风雅甚至有些风流的信呢?”
“他也给您写了吗?”
“写了很多。”
“立刻把这些信拿给我看,我命令;”德·莱纳先生一下子长高了六尺。
“现在可不行,”她回答他,那一分温柔简直快要变成撒娇了,“哪一天您更有理智了,我再给您。”
“我现在就看,见鬼!”德·莱纳先生怒气冲冲地嚷道,不过,十二个钟头以来,他还从未这样高兴过。
“您向我发誓,”德·莱纳夫人严肃地说,“永远不因这些信和收容所所长吵架。”
“吵也好不吵也好,我总可以不让他管理那些弃儿;但是,”他生气地继续说道,“我现在就要那些信,在哪儿?”
“在我的桌子的抽屉里,但我肯定不会给您钥匙的。”
“我会砸开,”他一边嚷一边朝他妻子的房间跑去。
他果然用一把凿子把那张有轮纹的桃花心木宝贵写字台弄坏了,桌子是从巴黎买来的,平时他若上面有什么污迹,常常用衣襟擦拭。
德·莱纳夫人爬了一百二十级阶梯,一气跑上鸽楼;她把手帕的一角系在小窗户的一根铁栏杆上。此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朝山上的那片森林望去,眼里充满了泪水。“肯定,”她心中说,“在一棵茂盛的山榉树下,于连正等待着这幸福的信号。”她久久地侧耳倾听,咒骂单调的蝉鸣和鸟雀的啁啾,没有这讨厌的声音,肯定会有一阵快乐的欢呼从大岩石那边一直传到这里来。她贪婪地望着,恨不得一眼望尽这片暗绿色的、像草地般平坦的、由树梢构成的斜坡。“他怎么这么死心眼,”她想,万种柔情涌上心头,“怎么没想到给我—个信号,告诉我他和我一样地高兴呢?”只是因为害怕她丈夫会来找,她才下了鸽楼。
她看见他怒不可遏。他正浏览瓦勒诺先生的那些无伤大雅的词句呢,这原是不适于带着这样的激动来阅读的。
突然,她丈夫惊呼起来,她趁机说道:
“我还是那个想法,’德·莱纳夫人说,“最好让于连去旅行。无论他在拉丁文上多么有才能,他毕竟是个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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